两队如初上场时候一样列队敬礼，相互握手。
球场观众没有如鸟兽散，似乎意犹未尽着，人流来来去去，一下子宋萧便和范菁她们分开，她抿抿唇，忽然一拍两散的境况莫名让人失落。
有种被丢下的细腻感觉。
低头盯着手里替她们收拾好的食物包装袋，轻轻嘘叹一口气。唉，一个个都还没有给我餐费呢。
再回头的时候，场上已经没有那几个要眼男生的身影。怕牵扯进麻烦，宋萧埋着脸在前方走得飞快，周遭的人潮都有一定的方向，拼命要往两系球员的走向靠近一些。
男神就是男神，平常运动员的汗臭女生们都摀着鼻子，做到退避三舍，男神的可能充满芳香。
为了扔掉手中碍事的垃圾，路过体育场後方小休息室，宋萧缓了步调，多留意几眼，听说钥匙几乎由篮球校队掌握。
似乎有人声，她倏地顿住，皱着眉懊恼，再向前会碰上，往回走不就白费她刚刚晒了一路的太阳……
挣扎的视线落在约莫五步距离处的公共垃圾桶，她蹑手蹑脚靠近，说话声更加清晰一些，无声低念着：「我听不见……我听不见……我什麽都没听见……」
正当她彷佛踩上垒包似的要欢呼着丢下垃圾，屏气凝神的状态，令她听觉格外敏锐，熟悉的嗓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无端透出一股冷傲和威胁。
「……我不喜欢输，但更不喜欢放水。」
那个空间陷入凝滞，卷着风暴似的压抑，最终，只是剩下同样的声息，带着狂妄和恣意。「尤其是你。」
声息冷得刺骨，隔着这麽多距离都能让宋萧背脊发凉。
「唉呦，唉呦，你们两个！你们两个都认识多久还可以这麽不合……这简直不合哩！」扮演着消弭烟硝角色的宇文孝根本起不了作用。
窘境，宋萧要走也困难，要留也失礼，怎麽今天老是在听墙角？
「不过阿阳，你也真的夸张，前锋不站就算了，去站个後卫也好，你站中锋不是找虐吗？人家那个魁武的，如果被撞飞你的脸怎麽办！」
劝和不行，只能扯开话题，明明是个大男人，嘻笑的声音却染着黏腻的讨好，毫无疑问的，响起被面纸盒砸满脸後的悲鸣。
其它人忍不住掩面，替他哀悼，做人真难。
夏阳摩娑着自己得指骨，眼光清澈对上尹墨司的淡漠的打量。
「反正也没赢过，结果是一样的。」
分明是自暴自弃的用词，凉淡的声息泄出笑意，他说得漫不经心。
很奇怪。两人都是满不在乎的口吻，输赢在他们眼里微乎其微，轻易就被他们眼底的星光碾碎。
尹墨司溢出轻笑，不带情绪，「不一样。」他的声音是乾净的，清冽的。
「输了就能卸任队长，夏阳，你太明显了。」
话因刚落，原本低头装忙的许多成员都猛地抬头，眼露「原来如此」，一时间神色复杂。肇事者夏阳也不见愧色，默了半晌。
「……知道你还让？」
「我是不知道你们系上教练怎麽跟你们约定，失分多少必须负责，可是。」他稍作停顿，狠狠吊起所有人胃口。
资讯量灌进来，将屋外的宋萧震慑得十分混乱。原来夏阳学长不想当队长，原来夏阳学长是故意拉开比分。
「不管你想要什麽，都不冲突我不想看见你在我面前得分。」
这个人！这个人说话……说话居然要夏阳学长还贱。
但是也太骄傲了吧。
宋萧下意识摇摇头，他的光芒不及收敛，满是细刺，轻轻晃过便会受伤，好像谁在他面前都是尘埃。
「喂等等……队长、阿阳，除去系篮时间，你们大部分时间是在同支球队吧……」
宇文孝率先回神，有点哭笑不得，这两人关系怎麽可以如此相爱相杀。明明已经待在同支球队迈向第三年了。
因为专注偷听，被宋萧忽略的脚步狂躁逼近，她只来地及回身，思考跟不上，目光掠过来者怒气冲冲的背影。
白色踢恤地简便穿着，颈上挂着哨子，凉快的刺蝟头压在遮阳帽底下，帽子的品味让人不能理解。
教练磅地推开休息室的铝门，自白墙上喀出巨响，抓准时机，宋萧向前两步，脚步声隐没在兵荒马乱中，藉着窗帘缝隙偷觑，室内的几人齐齐一愣。
宋萧精准认出其中三个人，尹墨司、夏阳、宇文孝。
她感叹今天是爆发RP了啊。不断见到男神。
厚实的怒吼苍老却不失威严。「夏阳你这臭小子——我都听见了！十五分的差距啊、十五分！你是要输掉队长位置还是输掉我的老脸！」
这时机抓得一分不差。
教练捶心肝，「我又得被那个谁嘲笑一年了……尹墨司你明年就要毕业了吧，终於要毕业了吧！」
闻言，不光是宋萧，其它男生都忍不住抽了嘴角，後话真是让人忍俊不禁，也让人怀疑听力。
外交系连续被打压四年，教练确实要老泪纵横。
玻璃窗户被两侧窗帘夹出狭窄的长方视野，光线斜斜切进去，尹墨司目光不变，原本低着头，把玩着手里小巧的打火机，卡地阖上的瞬间，唇角微扬。
十五度的邪气。
阴险、太阴险了，这个人怎麽能够算无遗漏。宋萧拍拍涌起的疙瘩，忘了自己的处境，立刻吸引一道注视。
完蛋……被尹墨司学长看见啦呜呜呜，我会不会被灭屍。宋萧眼神一缩，虽然很担心夏阳的安危，可是她自顾不暇，鼓起勇气与力气，转身要拔腿逃命，既然已经被发现，不用顾忌动静。
才跑出五十米，「同学。」
方圆几尺内应该只有宋萧一人，很不想承认，很想假装听不见，可是她这该死的好学生个性。背对着声音，她缓缓举手，「有。」
「过来。」
「……是。」
连是谁都不知道，她摀住眼睛，遮去大半视界，盯着自己的脚尖，直到他的鞋款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给你。」
「哎？」
不理会女生掩耳盗铃的傻气举动，迳自说话，完成任务似的。宋萧一面心里嘀咕哪来的游戏NPC，抬眼触及那双一眼难忘的笑眼，所有疑问与推拒的後话全咽回去。
她眨眨眼，再眨眼，「夏、夏阳学长？」
「你知道我？」
「哦、嗯，就是、全校应该没几个人不知道……」
耀眼如他，辨识度极高。夏阳没有真正要这个答案，喉结滚动，沉沉嗯了声，微抬了手腕，示意她接手他手里捏着的纸张。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宋萧楞楞，被动双手捧着。
重新将手兜回长裤口袋，他耸了肩，「要丢不丢随便你。」
没有费唇解释，也没有打算让她提问，他只是临危受命，遏止教练继续心如刀割的痛斥，他只是愿赌服输，被尹墨司猜中了打算，无可奈何任他差遣。
他没资格拒绝，但也没放在心上，微微挑了眉，不懂为什麽是她。在他眼里，面前的女生不过是尹墨司出手相救的女生，事後不想出面。
现在却是给了她频频出现的机会。
所有思索和怀疑都安静放在脑袋里，一闪即过，与他无关。夏阳连离开的背影都像是一幅画，绚丽的霞光全成了他的背景板。
瞅着夏阳沉静的神情，似乎没有被揭穿的羞恼，也没有被教练斥责的不悦，宋萧僵直了所有肌肉，值到他走远，机器人般地举起眼前的传单仔细看，她的瞳孔倏地放大——
篮球校队徵球队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