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瞟眼手机，时间显示两点半。
接下来吃饭，放她回家？
他们走在街上，陶子柠依旧拉着他牛仔外套的袖子，外人眼里有些亲昵，在他心里好似变一种习以为常，不知什麽时候，自己已经习惯被她拉着袖子、拉着书包背带跟前跟後，江雨想以前皇帝旁边老跟着一个公公，大概也是这种感觉。
他滑开手机，想找附近评价好的餐厅吃，毕竟现在纯有美观没有内涵的网美店太多，他可不想在约会上踩雷。
等等，不对，他那麽正式做什麽？
说好的基本通俗路线呢？他现在用心什麽？
江雨随便拉着她要进一家店，他脚步踩到阶梯上，刹时顿住，浅蓝色的墙面，外头还有一排小花圃奼紫嫣红，一看便是女生心仪的店。
不行，现在有的网美店还因为地段特贵，不好吃已经心情不好了，还花那笔冤枉钱，伤胃伤心伤荷包，况且还失面子，陶子柠对他品味说不定会产生误解。
江雨还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查评价。
好险他聪明，这家果然是吃气氛的！
江雨又把她拉到另一家，这间感觉还不错，外头排满人潮──竟要排队一小时半！？
他差点掀白眼，他们俩的肚子可等不了，很快打消主意。
到底怎麽现在的店都要排队？
衣袖被往下扯了点，他看向她。
「我们去面店吃好不好？等等我还想去其他地方。」陶子柠扯着他袖子。
陶子柠拉他去一间一代接过一代的老面店，不用排一个小时，他们一过去刚好有一组客人走，陶子柠来过一两次，说是姊姊推荐的，她以第二推荐人身分替两人点了牛肉面。
「想不到你有姊姊，第一次听你说。不会还有哥哥吧？」江雨把两手袖子挽起来。
「没有，家里有我跟我姊已经够吵了，再来一个哥哥我爸会疯掉。」
不，光是你一个，我认为你爸就疯了。江雨心里如此想。
「你是独生子？」
他应声点头。
「这样不无聊吗？」
「还好，习惯了。」
陶子柠曲起眉，双瞳胡乱飘移。
「想什麽？」
「我在想像我是独生女的话，会不会无聊。」
「然後？」
「我大概会逼我爸妈跟我玩扮家家酒。」
他笑出声，朗朗悦耳，弯起的笑眼格外迷人。
如此迷人的俊脸，不趁此时拍下来留念，趁何时？
陶子柠拿手机出来想拍时，已经来不及了，她暗暗啧一声，正懊恼没拍到笑脸，脑海闪过一个妙计。
「江雨，我跟你说个真人真事。」
「嗯？」江雨点头，等她接下去说。
「我姊去年大一的时候，跟系上的朋友还有她心仪对象一起去居酒屋，他们吃到快结束，才发现还有一道还没上，那时他们有喝点酒，我姊是个滴酒不沾的人，因为一沾就醉得智商下降八十，可以领残障手册那种，为了跟心仪的对象乾杯，她连要保留智商也忘了，她醉晕晕地拿起他们的点菜单，跑去厨房呐喊：『老板我们这桌的龟头鱼呢！鱼呢老板！你们忘了上菜，想赔偿的话把你们厨房最大的龟头拿来！』，其实我姊想讲的是鲑鱼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江雨止不住地捧腹大笑，是真的捧腹，还笑得眼角挂泪。
周遭不经意听到内容的客人，全喷面出来，还有位客人呛到，不停咳嗽。
陶子柠如愿以偿，她疯狂拍下江雨的笑脸，可是效果好像太过了，不是她要的那种迷人微笑，太狰狞。
算了，没鱼虾也好，加减拍吧，毕竟她可是供出她姊的黑历史。
江雨好不容易止住大笑，深深吸口气。
「不行，这太好笑太狂了，差点胃抽筋。」
老板娘端来两大碗热腾腾的牛肉面到他们桌上，疑惑地看附近的客人，怎麽全在擦桌子擦手，甚至擦对方脸的？
「能搏君一笑是臣妾的荣幸。」陶子柠把餐具擦乾净平放在两人的碗上。
他看眼她摆来的筷子和汤匙，笑应：「谢谢。」
她把桌上其中一大罐东西打开来，里头是老板特制的酸菜，陶子柠勺起满满一匙，问江雨要不要加酸菜，他摇头拒绝，陶子柠把满满一匙的酸菜加进牛肉面里，接着继续加三大匙！
他吃惊地问：「加那麽多？」
「免费的，不加白不加，我连你那份也算进来！」她把酸菜跟牛肉面拌匀，夹起面条吹凉，要塞进嘴里时，蓦然想到姊姊的提醒──
记得去吃牛肉面时别加酸菜，没人会想吻满嘴酸菜味的家伙。
她放下筷子，在裙上的两只小手缩成拳。
「江雨。」
「嗯？」他挑眉。
「你不吃酸菜是因为不敢还是不喜欢？」她怯怯问。
「敢吃，不到喜欢而已，怎麽？」
「我这碗跟你换好不好？我今天不能吃酸菜，我昨天梦到我被酸菜噎死，会怕……」
「……」他敛眼看那碗加了四大匙酸菜的牛肉面，四、大、匙！
「那个梦很真实，说不定是预知梦。」她垂眸轻扯嘴角。
江雨犹疑一阵，放下筷子汤匙，把两人的牛肉面换过来。
他怀疑现实上要被酸菜噎死的是他江雨！
陶子柠见他开始吃那碗加四大匙的酸菜後，才放心开始享用。
太好了，虽说不知道能进展到哪，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江雨很可能不接受跟酸菜味接吻，可是她可以！
／
此刻前往象山准备拍日落的人不少，江雨顿时感觉自己是刚登入新手村的裸体新手，从旁而过有不少脖子上挂着单眼相机的人，那简直快成为来象山的基本配备，与他们完全不属同阶层。
江雨脱下牛仔外套系在腰上，上身凉快许多，他拧起衣领搧了搧，让清爽的空气灌入衣内。
「江雨，牵我。」陶子柠朝高她几阶的江雨伸出手。
今天她的目的之一，跟江雨牵手！
一起去排网美餐厅太浪费时间，加上那种餐厅一待便是一小时多，隔着桌子除了聊天外还能干嘛？弱！
那些事等未来再去浪漫，如今她当然要找个可以吃江雨豆腐的机会──爬山。
只要假装累了，爬不上去，要江雨牵她不就得了？
「小姐，想吃我豆腐会不会太明显？」江雨凉凉嗤笑一声。
「……」
「你忘记你体适能成绩了？」
「……」
「你成绩好到可以参加青年奥运你知不知道？」
体力好错了吗……
陶子柠弱弱问：「那还是……你爬得动吗？我牵你。」
「心领了。」他回身继续往上爬。
陶子柠收回手，心里默默记上一条今日悲催。
江雨许久没爬山，上一次爬山好像是一年多前了，幸好信川是重运动的学校，每年级的体育课相较其他高中多出许多，他相信要是他在别的学校上课，象山他肯定爬不到五分钟就开始气喘呼呼，太陡了。
着名的观景台位置不高，路程很快可抵达，令人累的是阶梯非常倾！约五分钟便有人停下。
下山的几位老人家见他们年轻人来爬山，热络地加油打气。
「加油，已经一半罗。」
「好，谢谢。」江雨招手道谢。
半晌，老人家的声音传上来。
「耶？小妹妹你还行吧？」老人家停在陶子柠身边，关心问。
江雨快步往下走过去，她怎麽落单他这麽多阶，至少二十阶。
陶子柠说句没事，点头跟他们道谢。
「怎麽了？」江雨问。
老人家们看是刚才的少年，纷纷皱起眉摇头。
「你要牵女朋友啊！怎麽自己往上爬？」
「女孩子体力弱，你要牵着知不知道，山里也会有变态欸。」
「啊你们现在不是流行暖男？你逆向流行渣男？」
这老人够呛！
江雨被念得无法回话，他们的眼睛投射出「长得好看没屁用」的鄙视眼神，他要是反驳说陶子柠体力好，她是装的，说不定会联合起来吐口水在他脸上。
江雨牵起陶子柠，端起虚心指教的笑容向老人们说：「谢谢，我懂了，你们下山小心，我们走了。」
他牵着陶子柠往上走，她脸上果然挂着春心荡漾的笑容，小脸上收敛不起的喜悦逼得他不自觉扬起唇角。
下山的人潮不多，几个上山的小朋友活力好，跨步超越他们。
走没几阶，他发现她走得有点慢，不是脚程慢那种，是一顿一顿的。
江雨半回身，问她：「真的累了？」
「没有。」她摇摇头。
「继续爬？」
「好。」
他继续往上走，刻意放慢脚步，片刻，他总觉得不大对劲，於是回首瞧她。
「等一下。」他出声的突然，陶子柠来不及止步，撞上他，江雨伸手轻轻扶住。
「你脚怎麽了？」江雨下巴朝她脚的方向扬起。
「有点痛。」
「拐到了？」他凝眉，忽地低沉的语调隐然透露担心。
「不是……」陶子柠有些难为情，想着怎麽解释，她不想毁了今天的约会。
江雨瞧着她的脚，视线最後定在鞋子上，上面有细绳绑的蝴蝶结很少女，重点是很乾净？他不知道女生的鞋子怎麽称呼，但他敢肯定这绝对不适合爬山！
「不合脚？」
江雨问到重点，陶子柠仅好点头。
「新买的，穿不惯。」
「脱下来我看看，哪里疼？」
他温柔给她扶着自己的手臂，生怕她等等摔下去。陶子柠微微勾起一脚，把鞋子拉一点下来，她後脚跟红肿，已经磨破皮了，还渗出一点血，鲜红刺目，连鞋子後侧也沾到。
「你痛多久了，怎麽不说？」他莫名地生气，语气责怪起来。
「难得约会，现在脚痛不就泡汤了吗？」
「你认为我让一个女生脚痛跟我爬山，我会开心吗？」
她扯扯嘴角，一句话都应不出来。
依他的温柔，怎麽可能？她是知道的。
江雨心情明显郁闷，周遭鸟语、远处嬉笑声被阻挡在他们两尺之外，她第一次看他如此不悦，该怎麽应对，霎时计无所出。
「有OK蹦吗？」低怒的语气稍稍缓和。
「没有。」
他突然往下走几阶，蹲下身。
「上来。」
她疑声，该不会──
「我背你。」
少女心烟火，万箭齐发！
陶子柠咬紧牙，小心翼翼攀在他背上，幸好今天穿的连身裙下方是百褶拼接，否则他可能得以公主抱把她带下山了。
待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时，江雨浑身僵硬，不知怎麽连耳朵都红了，当她环住他颈时，发现脸也是。
难不成自己太重？
正当她要问时，他已经勾住她的双腿起身。
他先是问她会不会害她曝光，她左右看了几眼，答声不会後，他颔首开始下山。
下山途中，两人很安静，除此之外还环绕一种尴尬。
陶子柠猜江雨选择走下山，是不是在生气？毕竟他是有点大男人的，害女生脚痛爬山，算是踩他大男人尊严。
抱着江雨颈的手臂稍微收紧，埋在他肩上的脸，呼吸里全是他身上的味道，照理说她要高兴才是，如今仅感到愧疚。
今天约会的收尾，竟是自己把江雨惹怒了，想到这里，陶子柠懊恼得头疼。
江雨显然感受到背上那只小怪兽的不安，他跳一下，调整姿势，低道：「等我背你上山，好位置已经被占满，也不知道会不会错过夕阳。等要下山，人又多，不好背你，所以今天取消攻山。」
「你有在生气吗？」
他沉沉吐息。「没有。」
「真的？」
他沉默半晌。「刚才有。」
「哦。」陶子柠低下脸，喉咙紧缩。「对不起。」
江雨步履轻轻顿住，很自然地又往下走，背上的人没感觉有什麽不对。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语：「我也是，对不起。」
她没回应，虽然很小声，但她听到了。
／／／作者的话／／／
为此，我真的去爬象山了
累死我这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