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驚世公主凌燁姬 — 貳拾壹章

正文 驚世公主凌燁姬 — 貳拾壹章

第二十一章

聿亟琌是被带往北方流放的,聿谷涵劫了车队,把聿亟琌救下来,但聿亟琌空有一身修为,却没帮上聿谷涵的忙。

甚至在聿谷涵把聿亟琌带回暂居处时,他也一直没振作起来,在凌烨姬死後,聿亟琌就一直是失神模样。

聿谷涵看着,愤怒不已。

「大嫂死前还想着救你,你就这麽回报她?」

聿亟琌及聿谷涵正隐居在一座庄园里,两人为了掩饰身分都留了满脸的胡渣,聿亟琌自从住进庄园里,整天都是喝酒浇愁,今天刚大醉一场醒来,就又抱着酒要喝,被聿谷涵抢下了酒坛。

「我聿亟琌先死了父母、又死了孩子,最後连妻子也死了,活着……也没什麽意思了!」

聿谷涵还想再说什麽,一名小丫鬟却急急忙忙的跑了来:「二少爷、二少爷!那位、那位婆婆醒了!」小丫鬟边喘着气边说着:「不过……她的声音一点也不老耶!」

聿谷涵一听大为欣喜,拉着聿亟琌就跟着那名唤巧巧的丫鬟前去。

聿亟琌不明白什麽婆婆醒了会让聿谷涵这麽开心,而且又跟他有什麽关系,为什麽要他也前去。

到了一厢房前,他们三人正听见了砸碎物品的声音。

「不!这不是我的脸!这不是!」

那声音……分明是……

聿亟琌不敢置信,他推开了拉着他的聿谷涵,急忙的奔进了厢房里,镜台上的镜子已被砸破,地上有一个跌坐在地的女人声声悲泣着。

聿亟琌看清了她的脸,是他熟悉的人。

「烨儿……」

这回是真的了吧!聿亟琌走近了凌烨姬,伸出手想确认眼前倩影不再只是酒醉後的幻影,可又怕最後又是触不及的虚无,睁眼,又是一个梦境,在触与不触之间,成了犹豫。

「琌……」

有多少次的梦境里,总听到伊人柔声呼唤,但醒来後的空虚让聿亟琌无法接受这事实,又往酒乡而去,只为了再度进入梦中,听到伊人的呼唤。

但今天他还没喝、还没醉,这是真的吧!

「烨儿……」

凌烨姬还没由自己苍老的面容中恢复过来,回头却见到满面胡渣,可看来却没苍老多少的聿亟琌,她藏着自己的脸,不想让聿亟琌看。

「不要看我……不要!」

是了!是她!梦中的她总是虚幻空灵的,而眼前的她,是躲着她的,她会介意自己目前的形貌,所以她是真的!

聿亟琌再不犹豫,不再让她躲藏:「烨儿!我说过多少次了!再也不准在我面前藏起你的脸!」聿亟琌将地上的凌烨姬拉起身,紧紧的搂入了怀抱中,原以为伊人已香消玉殒,如今再见活生生的她,即便她容貌不再,他都甘愿。

「我怎麽会变成这样……」凌烨姬倚靠在聿亟琌的怀中,痛哭出声,她记得自己该是死了,怎麽会起死回生,又怎会变这模样?

「我……我也不知,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你还活着。我……我差一点就跟你去了。」

凌烨姬闻到了聿亟琌身上未褪的酒味,更紧的拥住了他:「你藉酒浇愁了吧!」

「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几天了,莫非我已经喝了几十年,我们都老了?」

凌烨姬知道他想逗她笑,但她笑不出来:「那你为什麽没老?」

「也不想想是谁把我的命也一起带走了,从那一刻起我大概就死了,所以才没变老吧!」

「对不住……我只是希望你活,不想你跟着我走……」

「我知道!我都知道!」

看来,是该把一切告诉他们的时候了,聿谷涵转身看见了还目瞪口呆的巧巧,也是啊!巧巧每次都喊凌烨姬婆婆,他也没指正她,她搞不好还以为凌烨姬真是他们的母亲。

「你先退吧!让我和我兄嫂说说话。」

聿谷涵要巧巧退去,巧巧看见那英俊挺拔的大少爷抱着那位婆婆,已够让她惊讶了,没想到那位老婆婆,居然还是大少爷的妻子!

聿亟琌把虚弱的凌烨姬给抱上床,让她靠床坐着,但也没肯放开她的手的在床沿坐下,聿谷涵则是搬了个凳子,坐到床边来。

「知道大嫂被凌王判了绞刑後,崔御医来找我为大嫂求情。」

「崔御医?」崔御医是专司照料凌烨姬的御医,但凌烨姬一直不知道,崔御医竟会如此要紧她?

「他说我在凌靘瑶面前还说得上话,所以求我为大嫂求情。」

「你称她为凌靘瑶?」聿亟琌也听出了弦外之音。

聿谷涵不急着说,一件件的说下去,他们便会明白了:「当时的我因为伶儿的死十分伤心、自责,我做了决定,为了不让伶儿死不瞑目,我本要离开歧兰王宫浪迹天涯。当崔御医找上我後,我才会在王宫里又留了下来。」

「凌靘瑶不会肯饶我,父王他更不会……」凌烨姬她知道,这两个人,已不视她为亲人了。

聿谷涵点了点头,当时他虽没出面求情,但连凌王后求情都没用,他自然更做不到:「於是我跟崔御医想出了一个办法,崔御医说,他有一种药,可以让人龟息三日,所以我们决定,让你们以服毒自杀的假象,把你们救出王宫。」

「就是你当时给我的那瓶毒药?」凌烨姬既然没死,聿亟琌立刻猜出了当时的毒药有异。

聿谷涵点了点头,虽明知那不是毒药,但见到凌烨姬把毒药全吞下时,他还是不免因凌烨姬的深情而动容:「本来是三天後就会清醒的药,怎知大嫂全吞了,这药多吃不知道结果如何,但我又担心大嫂醒来後大哥已寻死,所以便命人看顾好大哥,然後把大嫂及伶儿的棺木做了交换,假藉大嫂身中剧毒屍臭难闻,所以需要立刻火化,便把伶儿当成了大嫂火化下葬,接着再把大嫂当成伶儿,运出宫外。」

「你……原来为我们做了这许多吗?」聿亟琌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聿谷涵这个弟弟,没想到,他竟还是为着他的?

「二十年前,你都可以救一个素昧平生的我,为什麽二十年後,我不能救一个养大我的大哥?」

「我……竟没发现……」

聿谷涵想起了当时崔御医的话,替他回答了:「大哥及大嫂你们心慌则乱,忘了大嫂根本不怕毒吧!」

是啊!瞧他竟忽略了这麽重要的一点,若是让烨儿醒了却发现他死了,那烨儿该有多伤心,想到此,他便为他们之间差点阴错阳差失去了对方而心惊。

「大嫂的白发是吞了假死药後变的,崔御医说可能是服了过量假死药而且跟身上原有的毒性相斥造成的。至於容貌,由於大嫂昏睡这段时间无法进食,只靠巧巧喂些米汤,所以消瘦了不少,再加上这里不比宫中,无法让大嫂隔绝尘埃,才会一直疙瘩不退,有了苍老的假象,所幸巧巧照顾得好,那些流脓的水泡已恢复,没再恶化。」

「所以我还会恢复吗?」凌烨姬怯怯的问着,这不是永久的吧!

「大哥消极颓丧了许久,我一直没有办法去帮大嫂找过去惯用的药材,服了药又浸了药草浴後,只要多注意不染尘,应该这鸡皮鹤发的模样就会改变了,白发虽回不来,但可以染,重要的是容貌会恢复的,请大嫂不要伤心。」

「真的吗?」凌烨姬重又恢复了希望,看到了聿谷涵点了点头。

「幸好大嫂是这模样,官兵其实带着大哥的悬赏图来搜了几次庄园,还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母子三人……」

「谷涵!」聿亟琌见聿谷涵此时还口没遮拦,不禁轻斥了他。

聿谷涵看凌烨姬又落寞下来的模样,露出了他显少出现的笑容:「大嫂,你该高兴,大哥没嫌你丑、没嫌你老,对你是真爱啊!」

凌烨姬抬头看了聿亟琌一眼,又羞红着脸的倚进他的怀中。

即便她现在没了公主身分、没了王权,可是她却觉得幸福,她又重和聿亟琌在一起了,而且从这个从不笑的小叔脸上突然出现的笑容看来……他好像也接受她这个大嫂了。

聿亟琌搂着凌烨姬,拍着她的背安抚着他,又问了聿谷涵:「我在这里住好几天了,你居然不告诉我?」

「才好几天,是整整一个月了大哥!我都担心你没被砍头、没自杀成,却被酒淹死了!」

「我醉生梦死了一个月?」

「是啊!大嫂吃了过量假死药,连崔御医也不知道大嫂能不能醒过来,所以他交代别让你知道,万一……大嫂真醒不来,至少可以别让你再受一次死别之苦。」

他们之间又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渡过了一次劫难啊!聿亟琌这一次再不愿放手了,连一起死都不想,以後,他们只能一起活,连死神也不能分开他们。

「大嫂睡了一个月也不是没好处,崔御医交给了我一大箱整整一个月份的产後调理药,说要让大嫂虽是小产但也得像产妇一样养好身子,否则毒解了身体坏了,还是不能怀……」

聿亟琌轻咳了几声,示意他说得太多了!聿谷涵这才想起,聿亟琌没打算让凌烨姬知道她暂不能怀孕的事。

「还是不能怎样?」但凌烨姬可没忽略了这句话。

聿谷涵搜寻枯肠,才硬是挤出了一个理由:「还是不能恢复过去的美貌啊!女人产後没做好调理,会老五岁。」

凌烨姬看来是接受了这个理由,没再多问,聿谷涵才松了口气。

聿亟琌见凌烨姬没再问,也放了心,但对聿谷涵,他还有一个疑问:「我一直没问你,你怎麽也离开王宫了?」

此话一出,方才聿谷涵才显得轻松的表情又凝重了起来:「我本就打算带着伶儿离开王宫的,遇到你们的事才留下来,也因为留下来,让我看清了我爱上的人有多冷酷,过去,我一直说大哥你爱上了一个冷血的女人,後来我才发现,自己爱的又何尝不是?」

「我们说来是各为其主,不怪你。」聿亟琌叹息,他无法指责说聿谷涵不对,今天换成了是他,也不会饶过凌靘瑶:「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我一直知道大嫂有野心,使些手段是有,但也不致於伤人,虽然最後是对凌靘瑶下了毒,但那也是被逼到了极限。我眼看着凌靘瑶用计一次次诬陷大嫂,我告诉自己那只是小手段而已不要在乎,我的主子是凌靘瑶,只能支持她,接着又看见她派人暗杀大嫂,我又要自己忽视,我告诉自己,王室之间夺权就是这样的,不是大嫂死,就得是凌靘瑶死,我因为爱她,一次次的要自己视而不见,直到我看见大嫂为了救大哥,甘愿自己服下毒药,直到我看见大哥哀痛逾恒,而凌靘瑶还要分开大哥及大嫂,让你们死生不复相见,那时候,我才真正知道,自己爱着的那个有些任性、有些刁蛮,但天真美丽的公主已经不存在了,在我眼前的,已经是一个为了王权,冰心冷肠的王储了。」

聿亟琌拍了拍聿谷涵的肩,还想安慰他:「立场不同而已,她也没错。」

「她是没错,只是不是我能接受的那一种方法,这一回我做出离开王宫决定时,心,便不再那麽痛了。」

「但你真能不爱了?」

聿谷涵没办法回答,爱吗?爱啊!但他爱不了,在他失去了妹妹,又险些失去了大哥後,他无法肯定的说,自己还爱着凌靘瑶,而且没有後悔。

***

靖翠殿自从那座墙倒了,吹进了风,让整座靖翠殿更显鬼魅後,连白日都鲜少有人经过,因为鬼魅的传言太多,所以凌王命人要把靖翠殿拆了。

没想到不下令还好,一下令要拆後,每夜的鬼唱更恐怖了,时不时的由靖翠殿传出有人吟唱的歌声,连要来拆屋子的工匠大白天的也会看见鬼影,便一一跪求凌王,宁死也不到靖翠殿工作。

於是,凌王索性命人把倒掉的围墙再盖好,眼不见为净,只当这歧兰王宫里又多一处禁地罢了。

「师父啊!我们为什麽要来靖翠殿啊!」崔御医的小僮子瑟缩在崔御医身後,离靖翠殿还有好些距离,就怕得腿软再也走不动了。

「以前我配给大公主很多珍贵药材,现在大公主不在了,药材不拿来用,可惜了。」

「御医监里什麽药材没有,就不要了吧!」

崔御医闻言重重敲了僮子的头一记:「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学医之人,重视药材要和重视病人一样,你连小小的药材都不重视,还谈什麽重视病人?」

「重视就重视,那为什麽要挑晚上来啊!而且被知道我们由靖翠殿里拿药材,也没人敢用啊!」

「有人白天当贼的吗?更何况没人敢用更好,我就拿来收藏。」

小僮子还是不免嘀咕,人家都是收藏一些古董字画,怎麽他的师父爱收藏的是药材啊!

「可是这靖翠殿闹鬼啊!」

崔御医最是知道凌烨姬没死了,既然没死,何来闹鬼:「什麽鬼不鬼的,怪力乱神!」

「师父您不信,我信啊!师父您要来自己来就好了,为什麽要我也来?」

「难不成那些药材要我自己搬吗?当然得叫你来搬。」

「宫里有很多人被大公主的鬼魂吓病了啊!我们快走吧!那些药材不要了吧!」

崔御医白眼一翻,对自己僮子的胆小无言以对:「算了!算了!你回去!不准跟任何人说我来这里,知道吗?」

「谢师父!」小僮子谢天谢地、拜神拜师父,一溜烟的就跑得不见人影。

崔御医独自走进了靖翠殿,熟门熟路的要往放药材的地方去。

聿谷涵将军已经整整一个月没消息了,也不知道大公主醒了没有?大公主的药材不好找,将军找药材时不知道有没有遇到问题?

一连串的疑问让崔御医再也忍不住了,他打算进靖翠殿把药材备妥,然後跟宫里告假出宫,去探视凌烨姬的状况。

崔御医本是不怕鬼怪的传闻的,可当他进了靖翠殿,竟真的看见一个身着紫金袍服的女子在殿里走着,轻飘飘的模样还真好像是鬼魅一样,他吓得呆立在当场,当那「鬼魂」开始唱歌时,他就要惊叫出声,被身後的人一掌摀住了嘴,拖到了暗处。

崔御医死命的挣扎着,直到听到身後传来压低音量的熟悉声音:「御医,是我,聿亟琌。」

崔御医回头看见了是聿亟琌,虽然天很黑,只靠微弱的月光看不太清楚,而且聿亟琌又留了满脸胡渣,但细看还是认得出是他,确定了聿亟琌的身分,崔御医才松了口气,指了指那个在唱歌的鬼魂:「那是谁?」

「我也纳闷,正在看对方到底玩什麽把戏。」

那两人决定先放下进靖翠殿的目的,停下来看那鬼魂的下一步举动,没想到,一曲唱毕後,竟走近了一个人--纪谨绍!

「好了!今天就到此为止,我送你回去吧!」纪谨绍一如以往,拿出蒙面布要套至女子的头上,女子这一回没让他如愿,推开了他的手。

「这位公子,您隔个三、五天的就要我来这里扮鬼,每次都蒙着我的眼带我来,不让我知道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公子您的家吗?看起来是非常富丽堂皇的地方啊!」

「这里不是我家,我只是在想办法不让这里被拆掉。」

女子柔若无骨的倚靠在纪谨绍的身上,语带挑逗:「奴家虽是歌舞伎,但……遇到像公子这麽英俊潇洒的男人,也不排斥……您知道的。」

纪谨绍推开了女子,他的心,早随另一个女子去了,再对任何人起不了感觉:「别多话了,等天一亮,要离开就容易被发现了。」

「公子真的不要?床……就在那里呢!」

「放肆!那张床,岂是任何人可以躺的!」

女子被这麽一喝,也吓住了,拉不下脸来的发怒了:「不要就不要!来这里扮鬼我也不是很爱的,公子下回找别人吧!」

纪谨绍看着围墙已重新筑起,凌王大概已经打算乾脆漠视这座靖翠殿,以後不再扮鬼,应该也无妨了,这座宫殿已阴森得再也没人敢接近了。

「把头套戴上,我带你离开。」

看着纪谨绍带着那个女子离开,聿亟琌及崔御医才由暗处走出,崔御医当然知道纪谨绍是有情人,但事关重大,他并没打算把凌烨姬还活着的事,告诉纪谨绍。

「原来宫里闹鬼的传闻,是纪大人为了保住这座宫殿,所以找人扮的。」纪谨绍离开後,崔御医才重新点亮了他方才提着,在见到假女鬼时被聿亟琌吹灭的灯笼。

「凌王要拆了靖翠殿?」

「是啊!真够无情了。」崔御医叹息着,边走进了放药材的小间,把凌烨姬所需的药材全做了整理打包成包袱状,才交给了聿亟琌。

「将军是为了这些药材来的吧!大公主醒了吗?」

「醒了,她因为自己的容貌起了变化很伤心,御医你虽给了谷涵药方,但药材实在不好找,所以我索性进宫里来取。」

聿亟琌拿着药方跑了好几处药舖,都找不到凌烨姬要的药材,後来决定让聿谷涵先照顾凌烨姬,自己快马进了离他们躲藏的庄园整整一日路程的京城,要到大药舖买药材,後来想,他虽然留了胡渣,大白天光明正大的进京城的药舖买药,难保不会有人认出他来,所以便乾脆由秘道进了王宫,直接到靖翠殿来取。

「我也是一直没收到聿谷涵将军的消息,本想直接带着大公主的药告假去找将军,可大公主已经不在了,我若向御医监请领这些药材怕会让人起疑,才会趁夜要来这里拿,本想大公主既然还活着,这鬼怪的消息应是以讹传讹,怎知道会正好碰上。」

聿亟琌想起纪谨绍的深情,不免叹息,不让他知道凌烨姬还活着也好,或许有一天,他会再找到属於他的女子,一直看着永远不会属於他的女子,对他并不好。

「烨儿她安好,知道了御医的帮忙,很感谢你。」

「当年我不过一个刚考进御医监的医者,在御医监不受重视,若不是有幸成了专司照顾大公主的御医,也不会有今日成就。」御医监里医者众,要成了王室的专属御医才会有地位,尽管大公主不受宠,但公主就是公主,他的地位还是不容质疑的。

「说来当年因为烨儿不受宠,凌王才会随意挑了你,正好你还没有发挥所长的机会,才让烨儿有幸得你医治,说来是烨儿受得帮助更大。」聿亟琌说的话是实话,凌烨姬身上的毒,不是一般的医者能治,光看这药方,就让许多药舖啧啧称奇。

「不!有医术也要有机会,否则靠我自己,也不知要多少时间才能爬到今日地位,搞不好还得暗杀一、两个老御医,才能晋位。」

原来崔御医是一个这麽爱说笑的人吗?聿亟琌忍俊不住,几声朗笑:「御医,我看我们就别互相感谢来感谢去的了,再谢下去天就亮了,我赶回去还要一天路程,我要先离开了。」

「将军……」崔御医欲言又止,不知道现在聿亟琌及凌烨姬,还有没有过去的野心。

「御医就直说吧!」聿亟琌看得出来他的犹豫。

「将军知道……您的副将贾赫玄已经叛变了吗?」

「我听谷涵说了。」事出突然,其实他一直没机会给贾赫玄命令,想不到他竟不是选择隐匿自己复军的身分,而是带着亲卫军叛变了。

「前几日我听说,贾副将军抢了一个地方军的粮仓,还劫了宫里去澴潭国采办今年过年王上要赏赐给所有王公贵族的珠宝,贾副将军看来是打算谋反,聿将军您呢?您怎麽打算?要和贾副将军会合吗?」

聿亟琌知道或许不该跟崔御医说太多,他知道了也是心理负担,对国家的忠诚及私恩,他会陷入两难,但聿亟琌却又不想骗他。

「在我还不知道烨儿活着时,我的确是没有任何希望的,但现在知道烨儿活着,我不仅要为自己报仇,也要为烨儿报仇,我绝对会夺下歧兰国,一等烨儿恢复,我就会和贾赫玄会合。」

他就知道!歧兰安逸太久,大战将兴了。

「那麽不知道将军您……需不需要一名军医。」

「御医你的意思是……?」

「我想毛遂自荐。」

「万万不可,打仗的辛苦像御医这样长期留在宫中的医者,是承受不住的。」

这王宫的无情,崔御医看了害怕,就算不跟着聿亟琌离开,大概也是打算早早告老还乡:「将军,我无亲无戚的,这歧兰王宫给我不如归去的感觉,回了乡也没有亲人,不如再次跟回我的主子,也算找到了归处。」

「这……」聿亟琌很犹豫,但凌烨姬的身子一直很不好,如今离开了不染尘的靖翠殿,如果有个医者在身边……没有犹豫太久,聿亟琌应允了:「好吧!御医随我来,我们走秘道出宫!」聿亟琌把药材背上身,打算领着崔御医前往秘道。

「将军,大公主既然急着要这些药材,您先走,你们的落脚处我知道,我再去跟你们会合。我假藉跟宫里告假出宫,临走我也要多搬宫里一些珍贵药材一起出走才甘心。」

聿亟琌哭笑不得,这崔御医明明已年逾四旬,怎麽还跟毛小子一样:「好吧!那我们在庄园等你。」

「我也得把我那不成材的僮子带着,有个人使唤好办事,顺利的话,我应该至多十天就能跟你们会合了。」

***

聿亟琌赶回庄园时,并没有在房里见到凌烨姬,聿谷涵帮他指了个方向,庄园後方有一条小溪,她领着巧巧往那里去了。

当聿亟琌到了小溪旁时,远远就看见了披着斗篷在溪水旁,放着莲花水灯的凌烨姬。

他走近时,巧巧福了身,聿亟琌让她先回庄园,自己则留下来陪凌烨姬。

当他坐至凌烨姬身边,将她揽进怀中时,斗篷帽下的脸庞,是哭泣着的。

「是为了我们的孩子祈福?」

凌烨姬点了点头,轻拭去眼泪:「我对他道歉,说我这回没保护好他,我要他不要走远,要再回来当我的孩子,下一回,我会保护好他,让他来到人世、平安长大。」

凌烨姬低声饮泣,聿亟琌也同感心酸,他只能在心里对那无缘来到人世的孩子保证,他会想办法让他的母亲恢复健康,届时,他们再把他生回来。

「烨儿,我们该进行下一步了。」

「我知道……」

「你不犹豫?」聿亟琌问着,凌烨姬看似无情,但若真是无情,她不会走迟一步,让全盘计划皆输。

凌烨姬再抬头,眼神坚定,虽然方才的泪水未褪,但已不再含带悲意:「我会再回到歧兰王宫的,届时,我是以你的王后的身分回去。」

「我答应你,让你成为歧兰国最有地位的女人。」

「我的母亲……你会饶他吧!」凌烨姬带着冀盼的眼神,她知道整个凌氏王室都是聿亟琌的仇人,可他终究是接受了她不是吗?能不能因为爱她,也接受她的母亲?

「如果她在凌王及你之间,选了你,我便饶她。」

「真的?」凌烨姬再问了一次,只为肯定。

「真的!只要你现在给我一个微笑,一个吻为谢礼的话!」

凌烨姬绽放出一抹欣喜的微笑,虽带羞红笑靥,但还是主动的坐在了聿亟琌的大腿上,勾住了他的颈项,在他颊上落下一个戳吻:「谢谢你,夫君。」

见她露出了笑容,聿亟琌才放下心,凌烨姬很少提起那失去的孩子,他知道她并不是不伤心,就是因为她太伤心,也知道他是,所以她不想两人都陷入哀伤的情绪里,才会趁着他不在,到溪边放莲花水灯,为那个来不及来到人世的性命祈福。

「我听说贾赫玄叛逃了,夫君下一步,是要和贾赫玄会合吧!」

「不!我要先一探贺阳寨。」

「贺阳寨?贺阳寨不是被夫君你灭了吗?」

聿亟琌将当时与赵墨贤的协议告诉了凌烨姬,也把赵墨贤问起身黥龙纹一事一并提了,凌烨姬略为思考,便立刻理出聿亟琌的打算:「贾赫玄已是夫君的人马,只要夫君登高一呼,他便会来归,如今要先确定贺阳寨究竟能不能为你所用是吧!」

「我已经把曜文送去了贺阳寨,如果真如我所想,或许……现在贺阳寨也在找我们。」

「你要表明你的身分吗?」

王子的身分对聿亟琌来说再不重要了,或许用聿王子的身分能得到更多的朋友,但他说了曜文为他失去了太多,他要把王子的身分给他,就不会夺回。

「王者能为王,不一定看身分,也看能力,就算不被认可为正统聿王室,也只不过是让歧兰再次易主而已。」

「我明白了!」

「只是我若没有王子的身分,你便是委屈下嫁了。」

凌烨姬一愣,他不介意人家不认可他的王族身分,却介意她嫁得委屈吗?凌烨姬很是感动,可也想笑聿亟琌老实,最终是笑意战胜了,她声声轻笑如银铃:「我嫁给夫君你时,你可是阶下囚,那时都不委屈了,现在怎会委屈?」

「烨儿……我还是喜欢听你轻柔的嗓音,喊我『琌』的声调,别改口好不好?」

「不行!你不再是守在我身後的护卫了,以後你才是我的天,我这麽喊你,不正经。」

「那……至少私下时,喊我名字。」

凌烨姬不知怎麽的,突然羞红了脸,聿亟琌看得心醉神驰,看着她欺身过来,附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夫君不觉得在浓情蜜意时,我声声自称奴家,对你喊着夫君,别有一番风情吗?」

「天!别再说了!你这样会让我以後一听到你喊夫君,就充满睱想!」

凌烨姬又笑了,但这回聿亟琌没办法欣赏她好听的笑声,因为此时他正因凌烨姬挑逗的言语而觉得羞窘:「我得赶快带你回去,否则我会被你这小妖精挑逗得在这里与你野合了。」

凌烨姬被聿亟琌横抱起时,一声惊叫的勾着聿亟琌稳住身子,直到感觉到聿亟琌步伐稳定,一点也不觉得抱她是负担时,才放松下身子,倚在聿亟琌肩窝。

「琌,我有个主意。」

「喔?我的公主,你的脑子又灵动起来了吗?」

「你去寻贾赫玄,他又劫粮又劫镖,我听说我父王派了一万精兵在找他,贾赫玄的能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这五五之局有你加入,胜算更大。」

「那贺阳寨呢?」

「我为你走这一遭,谈役锋带着聿曜文前去之後便音讯全无,贺阳寨不一定是朋友,我们先以结盟的方式与贺阳寨交涉,由我去跟赵墨贤谈。」

「不行!太危险了。」

「你是主将,如果由你出面,贺阳寨真与聿王朝有关,肯加入你的复国计划便也罢了,如果不是呢?」

聿亟琌当然明白,事隔二十年,贺阳寨也很可能并不是聿王朝的旧部:「只有一万兵马并不足以完成复国计划,如果贺阳寨与聿王朝无关,就只能以利益来谈结盟。」

「正是如此,让主将去谈结盟,气势上就形成了我们求助贺阳寨,未谈就先示弱了!这会让贺阳寨提高他要的利益,才愿结盟。」

「但你去太危险。」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写下协议书,由我带去,并授权我可以让步到什麽程度,一来我的身分给足了赵墨贤面子,二来也因我不是你,不会有示弱的问题。」

「不行!崔御医也离开王宫要和我们会合,我正打算让他好好在庄园里调养你的身子,我不让你去,这事不准再说了。」

凌烨姬要再说,但聿亟琌打定了主意不听,她上回为了让他活下来而服毒,知道她还活着後,聿亟琌就对她极为保护,这一回要不是真的没有药材,他也不会离开她两天回京里拿药。

她该怎麽告诉他,她不会再随意从他身边消失了,从今以後,她会珍惜自己的生命。

***

「凌叡权!我用我的鲜血咀咒你!当天昇血月、歧兰灾星降世,你这夺来的江山将不过二世,你亦将众叛亲离、不得好死!」

「不……别跳……怡儿……你是我的……我只要你……最爱你……别跳……怡儿……怡儿……」

寂静的夜里,永安殿王后寝殿之中,传来一阵阵的梦呓声。

凌王后被扰了醒,她在床内侧坐起身子,听见了凌王的梦呓,他一声声的唤着怡儿,是谁?

是怡妃吗?怡妃死了十五年了,她从没听凌王梦呓过怡妃,而且他也从不唤怡妃为怡儿……

倒是这个「怡」字,还让她想起一个人,那个凌王一辈子都没得到过的女人。

聿王妃的名字里,便有一个「怡」字。

凌王选妃时,她也在,她永远记得凌王在看见怡妃时,那双眸焕发的亮采,说着太像了!太像了!

凌王后当时没有多想,她也从未见过聿王后,根本没想到凌王说得可能是聿王后。

後来,凌王果然点了她为妃,封号为「怡」,这时凌王后才真正思考,怡妃与聿王后相像的可能性。

可是怡妃死得太早,她入宫那年就生了凌靘瑶,生了凌靘瑶便香消玉殒,若不是今日凌王这几声梦呓,凌王后都快忘了这回事了!

凌王后本就已没有温度的眸子,再因这段梦呓而覆上寒冰,二十年前凌叡权叛变,凌王后尚未入宫,但传闻总是听过的,说是聿王荒淫无道,且又强抢了凌叡权的爱人,才引得凌叡权叛变。

但凌王后始终是存疑的。

若果真是如此,聿王后怎会落下了血咒,而凌王的梦呓中,怎会声声喊着别跳?

凌王有太多事都不愿意告诉她,即便她已贵为王后,是凌王生性多疑,本就不信任何人?还是她对他来说,从来都只是一个为他生下子嗣,生不下子嗣,就只是一个照顾他子嗣的女人?

曾经凌王后因为凌王的疼惜而甘愿付出一切,即便放下自己的女儿不管,将别人的女儿视如已出,可凌烨姬的死让她看破、今夜的这场梦呓让她觉悟。

自己的夫君……终究最爱的女人……不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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