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车外昏黄的街灯轻轻洒落於车内，照亮了老师的脸，我无法辨认出她的情绪，我只知道我处於错愕之中，思绪一片空白。
老师轻咬下唇，盈盈的视线中我还来不及看清楚到底藏了什麽，却先被她拥入怀。我感觉到她的额抵在我的肩膀上，沉沉呼吸着。
滞於半空中的手显得无措又滑稽，我不敢、不敢伸手抱住她。
我听见了心里有什麽地方正在崩塌，我们一直自欺欺人的变化，终於在这一刻喷薄欲出，逼得我们不得不正视。
「……喜欢。」
我一僵。我不确定我听到了什麽，只确定听到老师的哽咽。
「我也——」
「不要说！」她的厉声制止，使我立刻噤声。
手紧紧地摀住我的嘴，我不禁瞠眼，也在此刻老师终於抬起头，却给了我一个悲伤的笑容。「什麽都不要说……对不起……」
错愕之余，更深的感受却是心酸。我深呼吸口气，违心地用力推开她。「我想回家了……」便又急又快地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几乎是用逃的回家，正要拐个弯走进家里时，我还是停下了。
我回头，深深地看着老师。
我的心，好痛。我就像是被拖入那片墨蓝色的海洋，任凭冰冷的海水将我淹没，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她还是没有走下车挽留我……於是我扭头转身，负气似的用力跑回家，大力甩上门的那刻，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脸埋进双掌之间，我无法自己的掉着泪，没了自己似的嚎啕大哭，哭到泣不成声，却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麽。
老师最後还是没有出现。
我轻抚着唇角，那心跳的颤栗依然清晰可寻，无可遏止。
「为什麽要亲我呢……」我扶着墙站起身，尽管头痛欲裂我仍撑着身子走上楼，却不忘拉开窗帘看看那台车。
最终，我还是一个人。
『如果今天我不是老师，只是一般的女人，你还会这麽排斥我当你的朋友吗？』
「如果真是那样，我恐怕要很努力的不要在乎你了。」我来不及的答覆，大概……你也不想听吧。我重新拉紧窗帘，转头走回房里，不愿再多看一眼。
我跟老师的距离，很近，也很远。放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亮，我掏出手机一滑，是封未读简讯。
『相信我，给我一点时间。』──黄佑昀
我放下手机、换了衣服简单梳洗，也静下心来做作业，手机就这麽被我扔至再床上不予理会，即使不去想、即使假装不存在，终究只是一种自欺欺人。最後，我躺回床上东加西减後，只传了一句话。
『没关系，我不在乎。』
「不在乎吗？左思婷你在骗谁啊……」这夜注定无眠了，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只好伸手拿起手机，滑过寥寥可数的连络人发呆，最後我深呼吸一口气，按下通话键。
「喂？」接通的那刻，我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怎麽了？」
「请你喝咖啡，方便出来吗？」
她一顿，我以为她是有些为难而想着要怎麽拒绝，却抢在我欲想一笑而过前，开口打断了。
「你约，我一定到。」这就是许海岑式的安慰啊，既坚定又明了，总让我觉得心安。
我却有些心虚地问，「不会觉得太晚，觉得很勉强之类的吗？」
「你是笨蛋吗？」
「喂。」我展开笑颜，没好气地抗议，「我这也是一种体贴。」
「我不需要你自以为是的体贴啊，你想知道我的想法就直接问——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有什麽好犹豫的？」
为什麽她可以这麽坚定又无所畏惧呢？她的义无反顾、她的随心所欲，她的坚定不移……真的，好安心。
「我在学校附近的便利商店等你。」通话结束了，我却笃定她肯定会到，一定。
／
天气渐渐转凉了，秋末的夜晚有些冷，我拉紧身上的薄外套迎着风一步步走近约定好的便利商店，离店不远处便看见了店内靠窗的清丽身影。
「等很久了？」我边搓手边走近她，直接坐下。
「还好。」她淡然地道，将手边的热可可推给我。「晚了，别喝咖啡，喝点甜吧。」
「欸，喝甜的会胖。」我失笑，却又给她逮到机会调侃。「正好，我的愿望是养肥你。」
「谁要给你养肥！」我抗议，放在桌上的手却蓦地背她握住，好……温暖。许海岑又偎近我几分，漂亮的脸蛋凑近我，薄唇溢出叹息。
「阿左，你很难过。」
我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牢牢握住。她的语气多了几分强硬，「不要，再逃了。」
她逼得我不得正视伤口，却又坚定地用行动告诉我，可以依靠她、向他倾吐，那我还有什麽理由坚持？就像她说的，我总是在逃避，一直、一直在逃。「我跟老师起了一点争执……」
安静的眼神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仅此而已。我不明白老师在想什麽，她就好像雾一样，无论我再怎麽努力都看不清楚，也无法了解她的心思，我靠她这麽近，却感觉越来越陌生……我，不喜欢这种感觉。」
忽然间，我想起了老师那个不明不白却很轻柔的吻，不禁一阵怅然，看着许海岑我有种冲动想告诉她，但是我知道，不行，绝对不行。
只有我自己，可以解决这件事。
「阿左，你的可可凉了，先喝一点吧。」她轻轻放开我，将可可推向我，似笑非笑地温柔瞅我。
许海涔是那麽冷静又柔情的人，我又怎麽能伤害她？或是……让她承担不该有的烦恼呢？许海涔是一个值得拥有幸福的人，她是这麽好的人……
握於掌中热可可让那颗冰凉的心稍稍有了些暖度，也许是这样安静的夜，促使我出声轻唤，「许海岑……你幸福吗？」
闻言，她不过是睁着一双明亮又深邃的眼，偏头微笑，不假思索地说：「有你，很好。」
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我写说不出甜言蜜语抑或是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千言万语化作一声『谢谢』，已是我最大的诚意。
「好啦，我好多了，时间也晚了回去吧。」我站起身将空罐子扔进垃圾桶里，她跟在我身後一同走出便利超商，
我知道我们两家在不同方向，那是一个十字路口，我向左走而她向右走，绿灯正巧亮起於是我挥手向她道别，「回去小心，晚安！」
「左思婷！」
她突如其来的大吼止住我的脚步，我愣愣地停在原地，不明所以地望着她。「怎、怎麽了？」
红灯了。
她拉住我的手腕，轻轻地滑进掌心，握住。「你喜欢老师吗？」
我错愕。
「你，喜欢老师吗？」她不给我退路，直逼我的眼，要我给出答案。「喜欢吗？」
我沉默很久、很久，才轻轻摇头……
「那好，跟我在一起。」
「……什麽？」
夜晚的风扬起了沙尘，几粒细沙跑进了眼里，弄得我好疼。而她坚定不已的话，乘着风，拂进心坎。
——左思婷，跟我交往，我是认真的。
那语气，宛如天寒地冻里的微光，融化了长久以来被冰冻的过往，喷薄欲出的暖意乍暖还寒，竟是如此强烈……
被捧起的脸、凑近的薄唇、贴在唇上的温热，怎麽……回事？即使那吻停留的时间眨眼而逝，却好像过了一世纪般长久。
……强烈到，让人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