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停滯於寂寥長夜 — 深海微光 8.6

正文 停滯於寂寥長夜 — 深海微光 8.6

「学长,可以帮我改图吗?」

那是严辉第一次主动叫住林漉辰,他不发一语的走过来,接过严辉手上的炭笔,把她总是弄得不够好的构图修正成精准的样子。

「你拍的这张照片是两点透视,不是一点透视。」林漉辰提醒。

「嗯。」她後来才发现自己连这样无趣的单音都哽着,只能做出点头的动作。

那时严辉是想说点什麽的,但是总觉得那只是满足自己的想望,事实上自己的这个脚色,无论说什麽都显得多余吧。

但是林漉辰又说了什麽,似乎是素描课以外的事:

「可以帮我一个忙吗?」他并没有改完图,就放下了炭笔,抬头起来看她,这次她没有被吓得马上答应,而是静静的等一个句子说完。

「帮我给安诗……」他说着,要把手伸进外套口袋,却马上停下,发现自己改过好几幅画的手指跟手掌的侧面都黑的可以,像刚去挖矿似的。

严辉也因为这件事定格一下,想起了他从不用海绵刷跟纸笔画素描的,永远只靠一只炭笔跟一双手。然而不知道为什麽,他最後放弃的再次拿起炭笔时,严辉竟然有些失望。

「抱歉,当我没说。」

她是知道自己是希望林漉辰可以把那个东西送出去的,尽管不知道那是什麽,但那或许意味着他跟刘安诗关系转变的可能。她是可以帮他拿出来,但她总觉得刚才他不只是因为手脏了才打消念头,而是彻底放弃这件事。

她总觉得有些……难受。

「学长。」严辉挣扎了一下,还是问了,「你还好吗?」

那个把炭粉抹开的动作停顿了一下,随後他微微一笑,回答:「我很好。」视线回到画上的同时,笑容立刻歛了下来。

严辉知道那是什麽意思──「谢谢,但你帮不上忙。」

她知道还好吗这句话林漉辰可能被问了好几百遍了,那几百个问题也一直得到相同的答案,但那句话能给的一直是关心而不是救赎,或许也是她这个又局外又语言贫瘠的人,所能表达的极限了。

但至少这次炭笔回到手上时,她记得说了谢谢,他也记得给出回覆。

随後严辉拿出手机告诉刘安诗林漉辰有来上素描课,但是下课时林漉辰匆匆的跟江衡还有蓝学温道别,就立刻离开教室,那一刻严辉也站起来跟了出去,尽管她不明白理由是什麽,但出去之後她就看到刘安诗目送着他走远,彷佛能看见她没能留住他的上一刻。

「学姊……」

刘安诗紧抿着唇,手中也紧揣着某样没能送出去的东西。

之後她们吃完晚餐,在操场散步了一阵子,最後在球场旁坐着,看着打球的人,各自沉默许久。

刘安诗是苦恼的,她以为林漉辰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的面对,没发现他跟她一样,不想面对的事甚至更多。

但严辉不知怎麽着,好像还比她苦恼,刘安诗马上就注意到了她的愁眉苦脸,虽然心里明白她脸色不善是天生的,但她的脸配上紧锁的眉,好像真的非常生气似的。

「严辉?还好吗?」

刘安诗拍拍她,那紧绷的脸马上就瓦解了,她连忙点头,「我没事的,只是……」

严辉踌躇了,虽然她觉得有话直说很重要,同时自己也是一直都办不到,尽管她们的关系已经有进一步的发展,她还是不能完全坦然。

「没关系,有话直接说。」刘安诗停顿了一下,「这次我会听进去的。」

严辉看了她一会儿,忽然之间好像被注入了勇气。

「我不喜欢你一直在意学长。」虽然那忧愁的脸埋在臂弯里,话语却十分清楚,用力撞击刘安诗的心脏,「从你送我饮料的那个时候,甚至是我们在陶艺教室相遇的时候,我就不喜欢了,我明白你们是很好的朋友,也明白你喜欢他,但是感情上就是不能接受,看到你因为他的离开而难受我就……我也好不开心,甚至希望你快点把他忘掉,把他的一切都忘掉。」

严辉越说头越低,最後脸整个埋进臂弯里,肩膀跟语气都止不住细细的颤抖。

尽管刘安诗还是被那太过直白的感情吓到了,但她明白严辉埋着脸是因为害怕看到她的表情,担心那会跟那夜一样惊慌失措,顿时心里涌现了一丝酸楚。

刘安诗从来没有被别人追逐过,尽管有,那也是基於外表而生,虚幻的爱恋,一直以来都是她在追逐别人的身影,当目光一直看着前方的某样东西,被身後的人拍了拍背的话,肯定会吓到的吧,她也为此感到後悔了。

从严辉的话语里听得出她到底花了多大的勇气让自己再度坦白,刘安诗知道自己必须抓住那战战兢兢伸出的双手,否则就在也没有下次了,有了第二次就已经是奢侈。

谢谢你,谢谢你没放弃我。刘安诗不知道该怎麽把这些感情转成话语表达,她低头看着自己也在颤抖的手,最後解开自己灰色的围巾,把一半围到严辉颈子上。

感受到那带着淡淡香味的布料,严辉缓缓抬起头,那份气味里带着她的发香,她衣橱里的香,是属於她的香氛,是她反过来圈住了自己。

尽管刘安诗什麽也没说,如果有一天能被永远记得,如果有个表情她永远不会忘记,那麽一定是今天,这个时刻,这张脸。

严辉深呼吸之後问了,「学姊,你还喜欢学长吗?」

刘安诗是不想欺骗自己的,更不想骗这个真诚的学妹,「嗯,我还喜欢他。」

她的脸有些沉了下来,却又努力挤出最赤裸直接的那个问题:

「那,你喜欢我吗?」

这个问题,刘安诗也问过自己,在逃避的那几天问了无数次,但她终究觉得,对林漉辰跟对严辉的感情是无法相提并论的,面对每个不同的人,怎麽可能每次都用喜欢来形容呢?

她把头也靠在膝上,直视严辉那双有点害怕又渴望的眼神。

「如果一定要给个形容词的话……」那双温柔的眼睛笑眯了起来,「对你的感觉,说不定已经超越喜欢了。」

严辉睁大眼睛,情不自禁的抓住她的手臂,刘安诗也马上把人拉近,脸孔之间几乎没有距离,她这才能好好看着严辉的脸,仔细的替她拭泪,并且安抚她的颤抖。

终有一天会有人发现,你比谁都还要耀眼,然後给予你应得的温柔。

「知道吗?这个伤痕其实是我那天太难过,叫我同学揍我,结果不小心撞到墙才得到的。」

「什麽嘛哈哈哈,好笨喔。」

「怎麽可以说我笨……」

接着她瞪大眼睛看着刘安诗,不敢相信她刚刚在那伤口落下一吻。

「补偿。」

她有点好笑的看着严辉立刻红透的脸,正得意的时候没想到她也吻了上来,对着自己的唇。

虽然感觉只是唇瓣相贴,退的又急又快,但是刘安诗也感觉到自己脸颊发烫了,烫的可以,於是她也默默的把脸别到旁边去散热。

「不够。」没多久另一侧传来这样的控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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