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良賦 — 當所有人都在指責你的衝動(五)。

正文 良賦 — 當所有人都在指責你的衝動(五)。

「你今天好像很怕我?」在一连串的审问後傅于言用了这样的问题作结,大概是前些答案都令他挺满意的,连讲话的语气都轻松了不少。

「那是因为你今天好像比之前凶。」又或者是她这一个月过得太平和无恙了,突然这麽激烈的情绪反应让她有点紧张。

「之前我没有凶你,我以前根本懒得理你。」看她吃得差不多了,傅于言递了一张纸巾跟她。

……那还真是谢谢你理我欸。

「情绪反应的来源是在乎,不管是爱是恨,不论是开心或生气。」他耸耸肩,「比恨更可怕的情绪,是漠不关心。」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时候对梁弦安的感情从不在乎转变成在乎的,但他很清楚当她离开的时候,自己对她所做的漠不关心感到恐慌至极。

「那你能不能换种情绪啊?」没察觉傅于言的内心运作,她只觉得有这麽多方式可以表达在乎,为什麽他偏偏要挑这个?

她没预想到的是傅于言竟然笑了,还用一个溺爱的眼神看着她,把手伸过来轻轻的顺了她的头发,「我还怕你不习惯呢。」

「……」是,她好像是有点不习惯,这样怎麽似乎也挺吓人的,就像狮子突然像猫一样舔了你两下,就像上司突然给了你颗糖,「慢慢习惯嘛。」她绝不是那种放着糖不拿的人。

「知道了,那你要好好习惯。」他对最後一个答案甚是满意,「你确定不睡房间?我是医不死人的。」

梁弦安还是没有犹豫的摇摇头,「这沙发舒服,我睡得很好的。」对於在火车客运都能完全熟睡的她来说,这样软软的沙发哪有什麽不好睡的道理?「我能借支牙刷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到厨房,从流理台上的柜子里取下一支牙刷递给她,「你家有牙刷吗?我要刷牙。」

「……」她怎麽有种被教育的错觉,「谢——」一开口发现不对,赶紧把嘴巴闭上冲进厕所。

最後在梁弦安努力坚持她是为了世界而非拘束的言词轰炸下傅于言总算是同意让她睡沙发,而且她是真的睡得很香甜,就是中途做了个很现实的梦。

不知道那是半夜几点,感觉到厚重的被子加压在身上,她翻了个身,朦胧之间似乎看见沙发对面坐了个人,朝着她念了几句。

在万籁俱寂的夜晚听得特别清楚,她却出不了声。

「你真的很烦。」

「……」在跟她讲话吗?

「很吵。」

「……」她是清醒的吗?

「很笨。」

「……」她是在梦里挨骂了吗?

可正在她否认这是现实的可能,重新昏昏沉沉睡去之前,似乎听见男人又发话了。

「我很想你。」

……所以她是醒的还是梦的?他是说了抑或没说?

不管如何,早上起床时沙发上和整间屋子都没了人影,只有她和桌上两片白吐司、一支手机跟一张便利贴。

「不要先走,有事打给我,中午来诊所找我吃饭?」

桌上的字不像之前在处方签或报告书上看到的这麽潦草,字迹既整齐又清秀。

把贴在手机上的便利贴给拿下来,把手机摁开,萤幕上显示了三通诊所的未接来电和十三点四十分。

没想到她居然还能睡这麽久,她还以为自己已经睡得很够了,果然老家的床还是不好睡,连沙发都能让她睡到下午。

把手机给滑开,正打算回拨给诊所,却发现通话记录里有她的名字。

况且还不只一次,这几天就打了几十通,一个月来打了要近百通,还有好几封简讯,前几封都长得像诊所系统通知,要她记得回诊跟预约,三四封後开始用「我是傅于言」做开头。

「我是傅于言,你不打算看牙医了吗?」

「我是傅于言,我那天是无心的。」

「对不起,傅于言。」

「梁弦安你很卑鄙,习惯这招对我来说是行不通的。」

「梁弦安接电话。」

再後面几封文字逐渐变长。

「我以为是习惯,可是好像不是,习惯戒得掉,但我戒不掉你。」

「我好像很喜欢你了,虽然不知道什麽时候开始的,但我不是会搞不清楚自己情感的小孩子。」

「我这样是不是很渣?缠着我的时候我不要,你放手之後我又舍不得。」

最後一封是在两天前传的。

「我知道我很没品,但你能不能不要放弃我,能不能回来,我好想你。」

她有点後悔自己为什麽要把手机搞丢了,这麽精彩的讯息,她怎麽能一则都没看到……

还在懊悔就被电话给打断了,又是来自诊所。

「喂?」还没反应过来,声音带着点委屈。

傅于言本来打算对她没接电话这事发火的,听到她的声音火都吞回去了,「……你怎麽了?」他什麽都还没开始说欸。

「啊?」不是他自己打来的吗?

「你刚起床吗?」

「对,」看来是要跟她算帐了,「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睡这麽久。」

可是他意外的没有念她两句,「饿吗?给你买吃的了,要过来吗?」

「好。」现在听到他的声音内心其实挺复杂的。

照他的说法,她还真有点像一个渣女,整天撩人家,撩到人家起了皱摺就跑了,跟按电铃恶作剧的小屁孩没什麽不同。

而且那时候的他似乎也很愧疚。

「嗯,穿暖点,等会见。」傅于言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只是叮咛了一句就打算挂电话。

「傅医生。」

「嗯?」

「我其实不脆弱的。」

「但还是得穿外套。」听起来有些严肃,又有半点请求。

「我其实没这麽容易受伤,不会这麽简单就一蹶不振,」她顿了一下,「也不是这麽记仇的人。」

那时候她确实很痛苦很难过,也真想过要放弃他,但只是因为所有的灾难同时降临,她感觉孤苦无依,才会说出、做出这麽多冲动的事。

既然她决定回来,即便傅于言对她还是爱理不理,她还是不会放弃追求他。

可她所说的一句气话,好像让他这个月非常不好受。

她好像也对他做了很坏的事。

「你在说什麽?」那头的人似乎有点担心她脑子是不是还在正常运作当中。

「所以我们好好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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