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思悠对於清清消失的原因,其实心知肚明——她能不受打击吗?见了上辈子的情敌,还看着他跟裴星如说说笑笑。他想知道这刻的清清在想什麽:她心甘情愿地放弃他了?还是以退为进,装作不在意,以为只要自己改过,他就会对她日久生情?
合上眼,他想起太多可憎的面目,例如:水冬阳的势利与伪善。明知道他已跟裴星如定下来,却逼迫他迎娶清清,不然就要他在学术圈再也混不下去。他又想起清清的野蛮,一张俗艳的脸是以脂粉堆砌出来,跟裴星如水嫩的肌肤差得远。
水清澄欠过他太多,怎可能一笔勾销?这一辈子,哪怕她真的立心改过,滕思悠也要向她讨债。她为身边的人所带来的伤害,没有一笔是假的。
既然他痛恨着清清,就更没理由为她失踪的事而担心。无论水清澄的本质有多腐败,她也是个青春的女生,深夜独自踯躅街头,会碰上流氓吗?他告诉自己,即使清清死在他面前,他都不能够有感觉——唯一应有的感觉,或许就是恼恨自己未能亲手杀死她。
他就坐在客厅想着以前的事,喝了一晚黑咖啡。天明了,滕思悠才挨着沙发椅把,托着头浅眠。
九点,大门传来动静,他机敏地跳弹起身,意识未回笼就大步流星地行去开门。门後是水清澄跟一个清丽绝伦的少女,滕思悠定睛一看,认出她正是几个月前上庭的秦雪盈。大抵是滕思悠睡眠不足,因暴躁而显得眼神凌厉,清清一对上他的视线就别开眼,闪躲於穿着一身粉黄色洋装的秦雪盈身後。
「清清昨晚在我那处过夜,我见她情绪很不稳定,不放心她一个人离开,就送她回家。」秦雪盈紧握着清清的手,後者抿着嘴不语。
「谢谢你,麻烦你照顾我家的……」滕思悠顺口说出「我家的」,自己也呆了,赶紧修正:「我想说,抱歉让她打搅你一晚。要进来坐坐吗?」
秦雪盈婉拒了,临走前抱了清清一下,拍了拍她的头,她甜甜一笑,那笑容揪紧了滕思悠的心,他抓过清清的手肘:「别再缠着别人,你已经打扰别人一晚。」
关门後,滕思悠立刻通知水冬阳跟陆少瑶,他们本打算再找一个早上。
「你高兴吧?全家人为了找你,一夜没睡过。你爸驾了一晚车,你妈打电话打了一晚,清晨又跟你爸出去找你,他们叫我守在家里等你。」
清清垂头丧气地坐在餐桌旁,滕思悠注意到她穿的衣服跟昨晚不一样:胸前缀着简单蕾丝的长袖白衬衣、黑色A字短裙,唯独鞋子是原来的白短靴,跟她平日简洁的风格不一样,显出少女的典雅。
「你嘴上说去了秦雪盈的家过夜,」滕思悠走近清清,端起她的脸:「也不知道你是不是跑到哪个男人的家过夜,再叫秦雪盈陪你做一场大龙凤。原来的衣服呢?」
「在背包。这身衣服是阿盈借我穿的。」她的精神一下子萎缩,像一株乾枯的小草,了无生气,甚至没有意欲反驳他的侮辱。
他抚着清清的脸,就连自己也说不清,为什麽他压抑不住碰触她的冲动。心好像撕裂成两部分,一半快要被仇恨的烈火焚毁,另一半又催促他接近她:「你昨晚到底去了哪里?」
清清忽然轻笑着,笑容却那麽疲惫:「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是的,我就是在街上随随便便勾搭了一个男人,跟他上宾馆开房,再叫阿盈陪我做戏,装模作样地送我回来。我这样说,你满意吗?反正,」她推开他的手,靠着椅背,垂眸道:「没有用的。不管我再做多少事,说多少句对不起,你还是看不起我。无论再过几多世,我们还是没可能心平气和地相处下去。」
「滕思悠,你以後不用再教我了,我会自己想办法。」清清站起来,经过他身边,走回房间。滕思悠再一次羞辱了她,本应觉得爽快,但又想扳过清清纤细的身子,做一些他不该做的事。极端的憎恨、沸腾的慾望,以及随之而来、对於自己的鄙视,快要击溃他。滕思悠重重地搥了桌子一下,和应着清清甩上房门的闷响。
他不该挑在这个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