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
就算爱上了某个人，这世界也不会一夕之间突然风云变色。日子要过，工作要做，命令要执行，组织要回报，杀人或是被杀，这些都要继续。生存在黑暗边缘，芥川龙之介一直觉得自己很清楚这点，而且不容质疑。所以，即便他知道自己可能爱上了中岛敦，也从不认为生活可能会就此有所改变。
「呐，芥川，你最近好像有点变了耶。」
正好换手接过对方提着的塑胶袋，芥川龙之介停下动作，由墨镜底下抬起眼来看向那张笑嘻嘻的脸。
「变得……怎麽说呢、比较有……有……」
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下文，他稍稍挑起眉，开口问：「有什麽？」
「人性？」那人边说边不确定地朝他看来，似乎想先观察他的反应。
视线对上，他面无表情，而那人傻傻一笑，急忙改口解释道：「我、我的意思是最近很常看到你，而且也不像之前一样老在半夜神出鬼没，生活时间好像变得跟正常……呃……正常……」
「人虎，」芥川龙之介掩嘴轻咳几声，决定出声打断，刻意放慢的语气充满威胁，「你是想找碴吗？」
「不、不是啦！」那人眼神一飘，接着猛然低头从另一手的塑胶袋里掏出两个影子朝他快速递来，「啊、对了！芥川，你要吃吗？你喜欢草莓还是抹茶？」
那张笑脸十足讨好，却带着太明显的企图。
芥川龙之介无言以对地与那印着漂亮绿色的包装相对瞪，忍不住想，这种让人转移注意力的方法也未免太过粗劣，这人真的有办法在世界上生存下去吗？
「……你都这样把不想要的东西给别人吗？失礼的家伙。」他眼眸一眯，严厉扫向那人明显朝自己推近的右手，开口。
「咦？！我、我才没有！」
「诡辩。」
「你、我现在不就让你先选了吗？！」那人不知是生气还是窘迫，脸颊微红，局促地挥动双手，「你要吃草莓也可以啊，我只是想说你会比较喜欢抹茶！」
他有些恼怒，不耐烦地加重了语气，「擅作主张。」
「因、因为你喜欢泡茶啊！」
那人涨红了脸喊道，过大的声音引来些许侧目，芥川龙之介先是愣愣，跟着忍不住拧起眉。
「我哪一个都无所谓。」
他抓住那人的胳膊领着对方前进，轻声喃道：「你挑自己喜欢的就好。」
商店街里人声鼎沸，芥川龙之介不确定自己的声音有没有确实传入对方耳里，但他也不是真的想知道。
那人没有再说话，他也没打算开口，沉默的前行中只听到拆解包装的声音在身後响起。
半晌，肩後被人戳了戳。
「呐，给你。」那人说，声音很小。
芥川龙之介没有回头，反手想接过却摸到了跟原本预想完全不同的东西。他有些诡异地停下脚步，而那人将东西用力握到他手上，似乎是不想让他转过来。
「本来想说吃完晚餐再给你惊喜的。」
他眨了眨眼，收回手，惊讶看着静静躺在掌心里的东西──无花果乾，同时，那声埋怨在他耳边幽幽散开。
「我才不是什麽失礼的家伙呢。」
那人捏着他的手，力道似乎带着某种赌气的意味。
芥川龙之介清冷的表情瞬间静止了好几秒，接着他低头轻咳，没有转身闷闷地开口问：
「晚餐要吃什麽？」
「……茶泡饭。」那人迟疑了会才回答，声音还有些别扭。
「我也很怀疑除了茶泡饭之外你还会做别的东西。」
「喂！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可恶！」
「……我刚过来前已经煮好白饭了。」
「啊？」
「在你家。」
「你有钥匙？」
「……太宰先生说过，开锁是港口黑手党成员的基本技能。」
芥川龙之介向後斜斜睨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不之何时又恢复了最初见面时的笑脸。
「呐，芥川。」那人凑到他身边，轻轻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干麻？」
「我还是觉得你变了很多。」
「无聊。」
芥川龙之介直直看向前方，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无异。
「回家了，人虎。」
然後，他牵起那人的手，紧紧的，拉着那人重新上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