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去茶馆听了什麽谣言揣测?」
「大家都说你是四境最厉害的大祭司--」
老滑头挥挥手让我闭嘴,「又来这套。」他说完又啜了口茶汤,虽然在我面前总不明着表现喜色,但从那微微上垂的嘴角可以知道他对这茶汤很满意。
「你就给我说说,让我长长见识吧!」我把他放回几上的茶杯斟满,举杯斟茶间是十多年来相处培养的无形默契。
「直系血缘和四神之力相辅相成,唯有纯正的血统才会有充沛的四神之力。朱雀太子前年在中都祭天时,往神鼎里注入了强大朱雀神力,光从这点来看他身上流着前朱雀王的血脉是无庸置疑的。」
前年的祭典我厚着脸皮跟了去,但因为能力太差只能站在一众祭司和侍从最末位远远看着,不像大祭司离祭坛最近,是最好的观赏位置。可就凭我那的位置,都能清楚看见冲天的红光。
「这麽说来他是货真价实的朱雀太子,那怎麽会迟迟无法继位?」
「继位的条件就是血缘和神印,看来有问题的就是四神之印,四神之印代表来自守护神兽的认可。这四神之印和认定的王紧密相依,一但身故就会回到守护神殿。」
「朱雀王不是死了吗?朱雀神殿没等到神印回去吗?」
「可能这颗朱雀之印出了意外没回到神殿,或是--」
「或是什麽?」
「另外一个原因太荒谬了,不可能的--」
「老滑头又在故作玄虚扮高深了。」哪有话才刚开了头就不说了!这好比是一桌美馔当前只吃了盘开味的梅果甜豆,胃口开了,一桌子的菜却都被打翻,简直太吊人胃口!
「这样我是要怎麽去茶馆里说故事赚茶资?」
「你还真拿我和你说的事去茶馆说书?」
「光靠神殿给的那一点零花钱怎麽够?」咳,我当然没真去茶馆说书,不过偶而和人聊上两句交流交流也是难免的。
「你你你!小兔崽子!说我是老滑头,我就算是老滑头又怎样?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早就通过族里的试炼成为斗宿一族的族长,你怎麽现在还在当侍从?刚进神殿一年的黑岩都能打败你。今年的升等考试要是再没通过我就把你撵出去!」
「你要真行怎麽我按你教的方法练了十八年,神力却连一丁点都挤不出来?」说到这个我特别不满,别人的神术那是像飞一样的速度在进步,就我怎麽练都没用。
「我教过的人里面还没有练十八年还像你这样的,你好意思拿这个说嘴?早上舞蝶罚你擦大殿的地板被你溜了,今天自己送上门来可好了,你自己说说该怎麽处理?」
「我早就把玄武大殿擦过了,只是打个盹被舞蝶瞧见,她就让我重擦,擦不完还不让吃饭,你说这就合理吗?」
「敢在玄武大殿打盹的也就你一个了,还好意思说?」
「有什麽不好意思?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好好好,你看看这个--」老滑头一脸心痛的拿出一个纸包,纸包打开後露出里头大大小小的瓷器碎片,如果有人能把这些碎片拼起来,应该可以得到一个泼墨梅花杯。
「老滑头......不,您是玄武国有史以来最睿智的大祭司,怎麽会跟我一个小侍从计较呢?我只是不小心碰坏了您的杯子,纯属无心之过,这几天在玄武大殿上已经向玄武圣神忏悔了,您就原谅我吧?」
「那是有五百年历史的骨董杯子,你--」老滑头想起那个心爱的泼墨梅花杯,脸上表情特别狰狞。
「求您了。」眼睛眨呀眨努力让眼眶湿润看起来可怜些,老滑头看着凶了些其实心最软了,要不当年他也不会把我从冰天雪地里捡回神殿。
「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心软!」通常这麽说的时候就是心软了。
「原谅我好吗?下次不敢了。」
「还想有下次?」老滑头瞪了我一眼,「算了,坏了就坏了,但是不能不罚,你这个月做完平日的功课就去整理占天室。」
老滑头勉强接受了杯子破掉拚不回去的结果,但还是坚持了要罚我。
「占天室里那麽多法器杂物,每个都积累了一层灰,这麽多年来我也没见你整理几次。」
「让你去整理就去,还在这里不走是要讨打吗?」老滑头举起手作势要修理我,不过我知道他是唬我的,从小到大他还没真打过我几次。
虽然我不怕,但还是要给老滑头面子,挤出一副下次不敢了的脸,三步并两步跑开,「我去整理就是了,您老人家别气坏了,多喝两口茶息息怒吧!」
「哼!有你在我没几天能好好品茶的!」
「走了走了--」我装没听见,先溜为上。
离开老滑头那儿,下了楼梯後就心不在焉地乱晃,不小心走过玄武大殿旁,被舞蝶瞧见了远远的就扯着喉咙叫住我,边喊边往我这跑来,「冬华!你总算回来了!到哪里去偷懒了?」
「我去哪关你什麽事呢?」嘴上轻挑地说着,身体一侧就想往旁边溜走。
舞蝶看出我的意图,挡住去路,「不准溜走,我不是让你把玄武大殿擦一遍吗?没做完就跑了,这样还不关我的事?」
「反正你去大祭司那里告过状了,气该消了吧?」对於被告状的事,我心里还是有点不高兴的。
「大祭司没罚你?」舞蝶一脸怀疑。
「没呢!」说着的同时还故意挤了个鬼脸洋洋得意,把舞蝶气得不轻。
我说大祭司没罚我自然是指没因为舞蝶告状的事罚我,不算偏离事实。
「真的?大祭司怎麽会包庇你?」
「怎麽不说你老是挑我毛病,大祭司多少也察觉出来吧?」
「我是玄武神殿的内务女官,神殿里的侍从本就归我管,你在打扫的时候躲在神像後面偷懒,怎麽说我挑你毛病?」舞蝶气得不轻,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度,说得又快又急。她平日里最重形象,自恃身分,在人前说话总是进退有度,这麽激烈得和人议论还是第一次,不少路过的侍从都停下来看我们。
「那为什麽你老是来检查我的差事?玄武神殿那麽大,身为内务女官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没道理总是看着我吧?」
舞蝶像是没想到我会这麽说,顿了一顿才道:「就--就你最会偷懒,自然会留点心神注意你。」
「说什麽呢?不就是欺负我没有四神之力,觉得我去练武功、阵法也是浪费,只配一遍又一遍的擦洗玄武大殿吧?」
「你,你--」舞蝶胀红了脸,急着要辩解什麽,眼眶都气得红了,好不容易缓过气,却只说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那样想,很多人没有四神之力也过得很好--」
「不必解释。」看着似乎想安慰我的舞蝶,心里浮现一股烦躁,这些年来,安慰的话我听得太多了,但说那些话的人每个都有四神之力,他们又怎麽知道没有四神之力的无力感?
深吸一口气,装作无所谓的笑了笑,「我早就不在乎了。」
「冬华--」
没理舞蝶的叫唤,转过身,把这件事抛到脑後,哼着今天在茶馆听来的小曲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