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空气冷得很乾净，因为天亮得较晚的关系，徐默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是带点透明感的苍蓝色，周六清晨的街道上几乎没有人。
徐默将脚踏车停在学校附近的巷子里，旁边就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商店。
「早啊。」穿着宽松浅灰色帽Ｔ的伊依从便利商店中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杯外带咖啡。
「早。」徐默说，声音听起来也像还没睡醒。
他们并肩走在窄窄的巷子里，远方的天空缓缓亮了起来。
「来爱校服务啊？那去教官室报到。」同样也是一脸厌世的警卫懒懒地看着他们。
「走吧。」伊依对徐默说，说话的时候还在打呵欠。
教官室就在离校门口最近的校务大楼里，被迫要周末来学校加班的教官看着他们「来爱校服务的是不是？去拿扫把扫操场！」
「好。」伊依和徐默拿了扫把後就慢慢走向操场，他们年轻纤细的身後是刚刚升起的太阳。
北区一高的操场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不过也不知道是因为校规严格还是教官真的太机车，总而言之今天爱校服务的学生其实还真不少。
「对了，你等一下想吃甚麽？」伊依拿着扫帚在闲晃，连稍微装一下都懒。
「嗯？」相比起来，徐默这个几乎没犯过校规、服仪永远正确的乖乖牌就扫得很认真。
「不是说好了要请你吃饭吗？我们去吃火锅吧？」伊依问，很乾净的眼睛直直望着徐默。
「好啊。」徐默说，习惯性的把伊依的喜好摆在自己的渴望前面。
他乾乾净净地笑着「你想吃，我们就去啊。」
爱校服务很快就结束了，教官也没有要刁难他们的意思，时间一到就很乾脆的放人。
「你会看Googlemap吗？」伊依问徐默，说得好像会看地图是一个甚麽特殊技能。
「会啊。」徐默很理所当然。
「那你带路吧。」伊依将自己的手机塞进徐默手里，徐默很无奈的笑了。
某部分的伊依，还是从来没长大过。
「请问两位是情侣吗？今天有情侣专属的套餐优惠喔。」才刚踏进门，火锅店的服务生就亲切的推销着。
就在徐默正想开口澄清的时候，伊依已经非常平淡的说出「哦是吗？那我看一下菜单再决定。」
回头看到徐默一脸撞邪的表情，伊依给了他一个世故的讽刺微笑「务实一点吧！有些事情多看看也没什麽不好。」
无奈到了极点，徐默反而笑出来。
「你笑甚麽？」伊依觉得莫名其妙，然後她将菜单递给他「赶快看你要吃甚麽吧。」
「你不吃那个甚麽情侣套餐吗？」徐默慢条斯理地翻着菜单，还不忘调侃一下伊依。
「上面没有我想要的。」伊依说得很直接，她向来清楚自己要的是甚麽。
徐默招手让服务生来点菜了。
「对了，我有跟你说我要退社吗？」伊依的语气很平淡，徐默听得出来她在压抑自己的情绪。
「退辩论社吗？」徐默问，不能说是意外，但也绝对不会说是意料之中。
「嗯。」伊依说，她低下头喝水，长长的黑发软软披散在纤瘦的肩膀上。
「是因为输比赛吗？」徐默问，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不完全是。」伊依放下水杯，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
「我人生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失败，所以对我来说输赢甚麽的其实不重要。」伊依说，语气里有着独树一格的洒脱「顶多也就是让我觉得我可能不太适合而已。」
「那不然是为甚麽？」徐默不理解。
这时服务生将汤底送了上来，并开了火，没多久一层半透明的薄薄雾气就横亘在他们中间。
伊依清澈中带着力道的声音从薄雾後面清楚透了出来「因为我想看看其他可能性。」
「我想过了。」伊依难得认真的解释着「如果我继续留在辩论圈，至顶也就是拿到盃赛冠军跟最佳辩手的头衔。」
「但为了拿到这些，我的高中生活也就没有别的了。」伊依说，语气很理性但也很理想「我不要我的高中生活只有这样，我想去看更大的世界。」
「那你想好要做甚麽了吗？」徐默问，他是宁可一辈子待实验室的保守性格。
伊依笑了起来，玩世不恭的笑容里面有着被好奇心推动的勇敢「你有时候得冒点险才能跨越习惯的边界。」
尽管离开的姿态不算优雅，但伊依最後还是得以带着辩论社教会她的能力去了很远的地方。
在那年冬季的末尾，李锐也转学去了国际学校。
曾经在无数次比赛中并肩作战的他们，在往後的路途里都为了看见更广袤的世界而各自努力着。
然而当他们回头望，还是能够看见他们最初开始的地方。
那个曾经承载着他们的梦想、泪水、欢笑与无数时光的社团被深深刻在了他们心底，在漫漫岁月里被追捧成美丽绝伦的年少轻狂。
很多时候，过程就已经是目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