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编绫、雪蚕花纱、素面绢、香云纱……花型有什麽？锦龙？冰梅？双鹤？古币……古币和白料子不合，拿回去。」八卦将手中的白布料和一一和九宫比对，又一匹匹让人放回去。
「哪有妖怪不相杀哟，哪有死人不过桥──相杀的妖怪呀随地葬，过桥的死人呀不回头──」七星蝙蝠般倒挂在横梁上，随口乱唱不知哪儿听来的牧歌，「过桥的死人呀不回头，过桥的死人不回……我说臭蜘蛛！挑个布料是要挑多久？太阳都快下山啦！」
「虽然白色是我们的主色，但如果真要搭上白，他得搭上没有生气的死白才行，而且是不绣纹的素布。不行，和丧服没两样。」八卦看着九宫，沉吟半晌，「藏青、靛蓝、深青和死白的料子都拿来。」
布行的蚕女向後方抬手，拿着布料的蚕女鱼贯而出，八卦一匹匹接过在九宫身上比对。
「哪有妖怪不相杀哟，哪有死人不过桥──妖怪相杀图口饭哟，死人过桥等投胎──」白蝙蝠又呼哝哝地唱了起来，翻身躺在横梁上，翘着脚晃呀晃的。
「靛蓝的底子做外衣，里袍用死白。靛蓝花纹绸用白凤绣纹，记得是无眼白凤。死白里袍的花型……既然种族是鳍隐，就让他用冰鲤戏莲吧。还是你更喜欢鱼骨衔珠？」八卦看向九宫。
「……」九宫沉默，妖猫面具下的蓝眼定定看着八卦。
「那就冰鲤戏莲吧。」八卦说道。
蚕女领着布料退下，只留下一个站在旁边。
「终於！」七星从横梁上跳起来。
「接下来是腰带、饰带、袖管、领花和靴型。」八卦对蚕女说道，「配饰和吊坠等一下去玉嶜楼购置就行，现在先处理前面五项……」
「哪有妖怪不相杀！哪有死人不过桥！当我唱支歌的时候，死人都死了！妖怪还在相杀杀杀！」七星吼完最後几句歌。
＊
「龙、龙爷……您这般突然从奴家的老家找奴家回来，奴家好、好……好羞呀！」鱼花用两只肥短的蹼手掩面，触须羞答答地甩来甩去。
丹焚的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剑柄。
「……盘鸦，你来问。」丹焚说道。
「是。」盘鸦应道。
「鱼花……姑娘，请问您是否曾见过这样事物？」盘鸦将金魄寒晶拿到鱼花面前。
鱼花一愣，分得很开的大眼眨巴眨巴地看着盘鸦手里的晶石，「这种晶晶……奴家似乎见过很多的呀。红的、蓝的、绿的、紫的、粉粉的，不太记得到底哪块是哪块……」鱼花偏头，皱眉努力思索。
「是否曾去过无锡天井的『天元玉石』店铺？」盘鸦问道。
「无……无锡天井……」鱼花努力思考。
「店主是一名犀角精。」盘鸦又道。
「犀犀……有了！奴家、奴家想起来了！」鱼花惊呼，「奴家确实曾去过，还带着一样事物去卖……」鱼花想了想，看看盘鸦手中的晶石，恍然大悟地说道：「对！就是这个！奴家是带这块小晶晶去卖的！龙、龙爷……你、你们如此关注奴家，连、离这种小事都查到啦？奴家、奴家好、好……好羞呀！」鱼花再度掩面甩肉须。
丹焚的手不自觉摸上腰间剑柄。
「……你可记得碎湖的鳍隐？」归海一双蓝眼如冰，冷冷看着鱼花。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族人会被这名看似无脑的趥鲶杀死，也不觉得这名看似无脑的趥鲶有办法谋划灭碎湖鳍隐的奸计，但也有可能是这名看似无脑的趥鲶在装傻以求脱身也不一定。
「碎湖……？鳍鳍？」鱼花困惑地歪头，「那是什麽？吃的吗？」
归海额上爆出青筋，双手不自觉贴上大腿侧边的两柄短刀，但仍凭着意志力压下杀意。
即使鳍隐一族比人鱼族更为少见，但也不至於是什麽冷门知识，天底下不可能会有几个妖误以为鳍隐是种食物──偏偏这儿就有一个。
「鱼花……姑娘，您为何会将这枚金魄寒晶卖给天元玉石的犀角精呢？」盘鸦问道。
「唔……」鱼花用肉须搔了搔脸颊，「奴家记得……那是鲶爷让奴家去卖的……还特别交代要批上斗篷，在很黑很黑的夜里偷偷摸摸去卖。嘻嘻嘻，好好玩儿的游戏……」鱼花掩嘴笑。
好玩？为了那块金魄寒晶，他的父母、兄长、族人被恶徒杀死……这趥鲶却说这是个好玩的游戏？
归海额上又爆出一条青筋，双手握紧大腿上两柄短刀。
盘鸦和丹焚对看一眼。为了确定，盘鸦问道：「『鲶爷』？您说的『鲶爷』是指……」
「鲶禳大爷呀！鲶禳大爷，有着英俊潇洒的肉须的鲶爷……哎呀！你们怎麽让奴家说这种话！奴家好、好……好羞呀！」鱼花掩面甩肉须。
丹焚的手摸上腰间剑柄。
归海手中的短刀离开刀鞘。
「鱼花……姑娘，您知道鲶禳是怎麽得来的金魄寒晶吗？」盘鸦问道。
「唔……」鱼花皱眉思考，「当时，鲶爷好像去了西边一段时间，说是要找……找什麽湖的，回来之後，他说找到了，但是人家不让他拿……後来，鲶爷找了这附近的狼狼替他去……然後，狼狼就替他带回那块小晶晶了。」
「狼……是指地狼？天狼？苏民狼？」盘鸦问道，但心里已有了底。
「这附近的地狼狼！」鱼花开心地喊道，非常骄傲自己终於清楚记得一件事了。
盘鸦和丹焚对看一眼。
丹焚一晃手指。
盘鸦转头对鱼花说道：「鱼花……姑娘，您可以回去了。我差人送您一程。」
「咦！」鱼花惊，「龙爷……龙爷……就这麽让奴家回去？」鱼花泪眼汪汪，「奴家以为……龙爷想念奴家，想要奴家，不会让奴家回去……」鱼花一脸失望。
丹焚腰间的赤红长剑出鞘了三寸。
随後，丹焚突然想到──他还有仇未报。
「喂！趥鲶。」丹焚突然说道，「其实不是我找你来的。是那青龙王樊青为了你好，放你自由，却在分别後日日夜夜思念着你，才要我问你……你还想不想回他身边？」
闻言，盘鸦面色如常，嘴角却隐隐勾起一抹弧度。
「咦！樊、樊青大爷吗？当然！奴家当然要回去！哎呀，死相死相死相！羞死人了！奴家……奴家好、好……好羞呀！」鱼花掩面甩肉须。
「盘鸦，把这趥鲶送回樊青身边。」丹焚说道。
「是。」盘鸦应道。
扛起鱼花时，盘鸦小声提醒道：「见到青龙王，记得上前紧紧抱住他，让他明白你对他的心意。如果他要你回去，只是因为他太过在乎你，想给你自由，这种时候死赖着不走就行了。」
丹焚瞥了盘鸦一眼，露出诡异的微笑。
好个盘鸦……这下，樊青那家伙当初和归海嘴对嘴的仇，可终於能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