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客栈，替铜锈雀背上的伤作好简单的清洗、上药和包紮之後，归海才让在房外等着的血龙王进来。
「为什麽想刺杀他？」归海比着血龙王。
铜锈雀紧张了一下，但身上清新的药味让他明白眼前金发的鳍隐并没有要杀他的意思，血龙王似乎也只是在一旁站着不打算攻击。铜锈雀迟疑了一下，这才开口：「他……杀了那三个獏㺔。」
归海的蓝眼冷冷扫向血龙王。
血龙王全身一抖，「什……什麽？谁？獏……獏㺔？」獏㺔？他有杀过獏㺔吗？他怎麽不记得？
「六天前，在下城。」铜锈雀垂下眼帘。
归海盯着血龙王，蓝眼危险地眯起。
「六……天前……」血龙王这才惊觉那天是他和归海在浴池……不不，是他去替归海报仇的那天。在去报仇之前他似乎有经过下城，经过下城的时候他似乎不小心顺手杀了三个妖怪……
「你……又滥杀无辜？」归海的嗓音冷得像结冰的湖面，随时都会危险地裂开。
血龙王开始冒出冷汗。
「他们死有余辜。」铜锈雀咬牙说道。
血龙王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赶紧说道：「对呀、对呀，死有余辜。」
归海的蓝眼扫了过去，血龙王瞬间安静，乖乖坐在墙边。
「那你……为什麽要替他们报仇？」归海问道。
铜锈雀双眼低垂。
「我……不是替他们报仇。」
「我的妹妹在他们手里。他们答应我，只要替他们工作七年，就会把妹妹还给我。只差两年……我就能和妹妹重逢。但是现在……」铜锈雀的双眼转向血龙王，「那三个獏㺔被杀了，他们不会放我走的。他们会把我的妹妹也赔上！」
归海沉默，沉蓝的眼底闪过一丝什麽。
「我们……去。」血龙王站起来。
归海看向血龙王。
被归海看着让血龙王紧张起来，踌躇片刻才不太确定地道：「我……我们……去替他把妹妹……找回来？」这样算是关心吗？算吗？
归海蓝眸中涌动着暗沉的光辉，而後起身，低声道：「好。」
＊
下城外围有一片略高的地，稀落的树木和黄土混杂，梯状的小丘和石板错落。那些土楼像是小缸子般矗立在这儿，灰黄的外墙、黑色的瓦，圈成一座座环状墙垣，每一座都像个小型城邦。
「就是那儿？」归海看向铜锈雀。
铜锈雀盯着最大的那座赤墙土楼，点了点头。
归海闭起眼，沉定呼息，果然在赤墙土楼内感觉到了稍强的妖力。尤其是顶层那一圈，那些脏土色的妖气着实令人作恶。
归海睁开眼，将铜锈雀交给血龙王：「顾好他。」
语毕，纵身一跃，三两下就到了赤墙土楼的顶层屋檐，足底一踏，屋顶迸裂，归海稳稳降落在屋内。
房内正在开局的那群夏豚一愣，呆呆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客人，手中的花牌喀啦喀啦掉了一地。
「我来找人。」归海看着坐在牌桌首位的老夏豚。
老夏豚吐出一口烟圈，放下手中的牌，挥挥手要那些准被抄家伙的部下安静，起身看着归海，咧嘴笑道：「仄麽标致的粉爷儿，来咱仄儿找个谁啊？」
「铜锈雀。」归海说道。
老夏豚愣了愣，和整个房里的夏豚一起笑了出来。
「咱仄儿只有豚老子，没那些渣渣儿妖怪。」老夏豚抽了一口烟管，走近归海，捏住归海的下巴左右端详了归海的脸，笑道：「但多你一个鱼儿爷，咱倒四很欢迎。」
旁边的夏豚也笑了起来。
「三个獏㺔手下的铜锈雀，有印象麽？」归海说道。
「獏㺔……」老夏豚放开归海的下颔，微微蹙起眉，「最近横屍下城的那三个烂眼儿？他们底下有个铜锈雀？」
「有的，土爷。」一个灰毛夏豚说道，「当初从下城勒里抹合的孤娃子。」
「哎！」老夏豚笑了起来，「五年前那批孤娃子啊。咋个？哪孤娃子惹到你了？别焦人，他们本就不经世了，最多再蹭个两三年。不如咱再送几个给你呗。多送的，就当爷儿给你的人情。」
归海的眼睛微微一眯，问道：「他的妹妹在哪里？」
「妹妹？」
「咱用他妹妹作介让他效命。」灰毛夏豚补充。
老夏豚看向归海，说道：「咱仄儿可没有收容馆啊。咋可能真把他妹妹留在仄儿？早就给卖了，那批小崽子……不出两个月就死瘪瘪啦。」
归海的蓝眼暗沉下来。他猜到会是这麽回事，但没想到在五年就已经……
砰！
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屋顶的破洞掉下来，大叫着扑向老夏豚。
老夏豚眉头一蹙，旁边那群夏豚就冲了出来，拦住那个入侵者。
「你……」被架住的铜锈雀死死盯着老夏豚，脸上是已经乾涸的泪痕，「前不久才给我妹妹添置过衣物……」
「咱？咱说过麽？」老夏豚搔了搔胡须。
「前几天……说她病了……药钱……」
老夏豚抽了口管子，吐出一口烟圈：「哎，不仄说，你会把钱交给咱麽？」
铜锈雀已经无法言语，只能愣愣看着老夏豚，乾涸的双眼抽去了魂魄。
「哎，看看地板，弄得灰吧聋耸。」老夏豚皱眉瞪着地面的血迹，「扔出去。」
那些夏豚架着背後又开始渗血的铜锈雀，准备扔出窗外。
轰！
红影一闪，满室的夏豚已经倒在地上，血龙王放下铜锈雀，转身走向呆愣的老夏豚，捏住他的脖子，把他提到空中。
「咳……咳咳……」老夏豚发出几乎窒息的挣扎声，手中的烟管掉到地上，「陛……陛下……」
血龙王深红的眸子暗光涌动，看着手中惊恐的夏豚。
「哎……仄儿……乱了，非常抱歉……」老夏豚赶紧说道，「小的会几哈把仄两个该死的入侵者弄了，不会再让那些烂眼儿葬了班子……还请陛下恕罪！还请陛下恕罪……」夏豚发出呵呵地陪笑声。
血龙王头一次觉得恶心。恶心得想杀。他从来没管过自己杀的是什麽对象，这一次，这个对象……却真正让他想杀。他收紧了手指。
不许杀人放火。不许滥杀无辜。不许冲动行事。
血龙王一惊，醒悟过来，他答应归海，不能乱打乱杀！丹焚赶紧松开手把老夏豚放回地上，还拍了拍老夏豚的肩膀替他拍去灰尘。刚刚那些算吗？应该不算吧？那些倒在地上的夏豚应该没死吧？这个也不算吧？他只是捏脖子把他抓起来而已，不算乱打乱杀吧？
血龙王紧张起来，正想倒退一步，就见另一道影子扑了上来，把老夏豚踩翻在地。
「杀了你还算便宜你……」归海冷笑，踩住老夏豚的脖子，老夏豚的气管发出可怕的喀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