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向子郁在自家的床上睁开眼睛时,她什麽也不记得了。应该说,她的记忆留在走出校门买饮料的那一刻,剩下的全像被剥光,不见了、没有了。向子郁以为自己就是做了个梦,因为这阵子的忙碌让梦中的自己也在准备校庆,不禁笑出来。直到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今天的日期,嘴角像跌倒了,爬不起来。
——不,今天确实有准备工作。
为什麽我在这里?不,我去学校了吗?睡过头了?但是怎麽会睡到下午?向子郁感到一阵凉意爬上背脊,心里感觉很不妙。她想自己无故缺席该拖累多少进度,那几面墙的数量可不是开玩笑的,总之先传讯息给廖咏海,於是敲起手机萤幕,发送:「抱歉,我好像睡过头了,你们还在学校吗?」对方收到讯息时摸不着头绪,那时她和李幂在一块吃她们因为工作而拖到下午才吃的午餐,廖咏海把手机画面亮给李幂看问她觉得这是什麽意思,後者摇摇头,说看不太懂。於是廖咏海就简单地回了三个字,看不懂。後来又收到向子郁说「不是要彩绘围墙吗?」她才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向子郁坏了,从里头不晓得哪个部分开始腐朽了。
——你先回家了,记得吗?
当向子郁看到这句话只觉得毫无真实感。不,怎麽可能。我在自己床上醒来的,我怎麽去过学校?怎麽先回家?不可能,完全没道理。太荒谬了。除非——除非——那不是梦。
向子郁不禁一阵害怕,到底自己今天做了什麽?她害怕得只回四个字,好像忘了。好像的意思是,她不相信。更准确地说是,她不承认。只可惜没什麽是不看不想就能消失的,今天会一直存在,向子郁大哭的事会存在,程北川的抱歉和你别哭也会存在。只是忘了、不记得了,不是没有了。
廖咏海就想,完了。便向着手机骂了声,「唉,妈的,真是糟心。」她转过头对李幂说「向子郁怪怪的,是真的不太对劲。」那语气沉得像有好几公斤,悬在她喉间不晓得该多重。听者的漂亮脸蛋僵住,低声问怎麽了。好像忘记自己今天来过学校了。当廖咏海这麽回答时,意识到自己正在把某部分的向子郁捅死。那算什麽?失忆?向子郁自己怎麽想?别人知道了怎麽想?哈哈。哦,糟糕,怎麽能笑得出来。廖咏海觉得自己很残忍,拉下眼帘。她一直知道向子郁怎麽了,比本人更早,子郁病了。否则没几个人会那样哭的。
之後廖咏海把她忘记的这件事也让程北川知道了,「不管那天她到底是怎样,总之你就装作什麽也没有。」因为向子郁本能地不想知道,所以才忘了,廖咏海其实想说的是这句话。看啊,海又唱起了歌,咏着她的温柔。然而温柔的人从来都不存在,它们只渴望温柔之人的文字中才得以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