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了。
昨晚,薇玲一个人待在铁门拉下的花店里工作。因为这两天花店的订单又特别多,除了要做发表会的作品外,也要完成每一件订单。筱嘉前两天因为家里有点急事,赶回南部的家,这一次,薇玲一个人完成所有的工作。
也因为这是『缤纷』开店以来,第一次商业活动的案子,所以薇玲特别花了许多心思,在这次的作品上。
夜晚的花店,笼罩在四周深夜的静懿气氛里,只有一股花草的香气,和音响中放出的轻柔音乐,在室内飘荡着。
薇玲发现,她很享受这样被音乐与芬芳花朵包围着的时刻,她放松地插着花,细心地处理每一处的细节,不知不觉地,一个晚上就这样渡过了。
经过了一番构思,最後,薇玲选择用蓝紫色的鸢尾花、白色的郁金香、水仙和小苍兰等花材,来做这次的作品。她特别保留花材的绿色茎叶部分,运用花材的长茎,雕塑出线条简练的盆花。
她也按照要搭配的厨具设备,来挑选旁边要摆放的花器。像是灰蓝色的花器,将放在不锈钢的流理台旁,米白色和灰黑色的陶器,则计画分别搭配有着白色和黑色镜面大理石的厨房料理台。
花器的颜色,融入旁边设备的色调,但略有不同的色差,形成和谐低调的效果。一抹翠绿色的植物,从花器中延伸而出,色彩纯净优雅的蓝白色花朵点缀其上,创造出一种自然幽雅的风格。
李薇玲专心地调整每一件作品,仔细审视,最後再帮一件件的作品拍照存档。
希望这些花放在产品发表会的现场时,也能有现在这样的效果,她在心里想像着到时候的景象。
薇玲打了个呵欠,伸展手臂,想起自己已熬夜一整晚了,该回家休息一下。今天早上,纬奇会来花店里代她的班,筱嘉下午就会回来照顾店里的事,她还有时间回家补眠几个小时,下午再过去会场,完成产品发表会的布置。
在离开前,她最後一次检查要带去的物品。尽管有些疲惫,但是看到所有完成的美丽作品时,一股满足的感觉,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薇玲拖着疲倦的脚步回到家,用热水澡抚慰熬夜工作後的酸痛肌肉。梳洗完毕,精疲力竭的她,立刻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倒头大睡。
但是她才睡了一下子,恍惚间,像是才刚刚阖起眼,就听到脑袋的旁边,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巨响声。
正确地说,是就在她的床靠着的那面墙,有人正从墙的另一面用电钻钻着墙。
感觉上,就像是用噪音在钻她的头。
「噢,拜托不要是今天!」她忍不住呻吟。
脑袋里,是一团白茫茫、浓厚沉重的困倦睡意,脑袋外,则是一阵阵尖锐恼人的穿脑魔音,她迷迷糊糊地拿起枕头,用力地盖在头痛欲裂的头上,试图盖住噪音,好再跌回梦乡。
电钻声似乎更大了。连墙壁都在震动。
薇玲在床上辗转反侧,绝望地试着在噪音中入眠,但结果证明,这终究只是徒劳无功的无望尝试。
她愤怒地从床上爬起。抓着枕头被子,大步走到客厅的沙发躺下。
才刚躺下,她就发现整间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充满着不停歇的、活力十足的电钻声响。
睡眠已经成为一件就高挂在那里、令人渴望的,但又伸手不可及的事物。
电钻声是从隔壁那户传来,无疑的,这应该就是那个刚搬进来的家伙,制造出的噪音,并且大方放送,强迫邻居共享。
翻来覆去、无法入睡的薇玲,最後愤怒地尖叫一声,睡意全消地从沙发上坐起。
她无意识地瞪着墙上挂着的时钟,时钟上的时间,指的是七点五十五分。不一会儿,她从沙发上跳起来,「哈,逮到你了!」
薇玲快速地套上外套,气冲冲地走到隔壁的大门,用力地按住门铃不放。
片刻之後,大门打开了。
「有什麽事吗?」她的邻居头上戴着耳罩,脸上挂着口罩来开门。
他手上拿的电钻,正是噪音现行犯的证据。
「你怎麽可以现在用电钻施工?」她生气地对他说。
「现在?为什麽不行?」男子把口罩和耳罩拿下,回答她。
「公寓大楼有规定可以施工的时间。施工时间是在早上八点以後,现在才七点多!」薇玲愤怒地指责道。
男子转头看了看柜子上的钟,耸耸肩说:「现在是七点五十八分,差不多了吧。」
「你从七点多就开始用电钻钻墙了!」
「我不过就早二十分钟开始,这算什麽严重的事嘛!」
「你毫不顾虑别人的感受!一大清早就自私地用噪音破坏别人需要的安宁!」
男子不耐烦地说,「我只是想在上班前把书架固定好。这栋楼几乎都是上班族,现在这个时间大家差不多都出门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麽晚起。」他又用讽刺的语调补上一句。
男子的话,和他的态度,像是火上浇油,让薇玲更觉得一股怒气升上来,「体谅别人一下有这麽困难吗?我熬夜熬了一整晚,下午还有工作,只有现在两三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施工的墙就在我的卧室旁边,完全不可能在这种噪音下休息。」
「你只要好好说就可以了,」男子也不高兴地脱口而出,「而不是像个凶恶的疯婆子……」
「你说我什麽……」她忍不住睁大眼瞪着他。
「我是说你一开始的态度很糟。」
「你的态度又很好吗?」她气鼓鼓地说。
突如其来的电话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男子从口袋中拿出手机,一边说着:「我要迟到了,没时间跟你吵了,下次我会等你通知我可以的时间,再钻墙,这样行了吧?」
薇玲再次气愤地回到家。
她冲到镜子前,看见一个怒气冲冲的镜中人:浅蓝条纹睡衣的外面,胡乱套着刚刚匆匆穿上的灰色棉质连帽外套,头发向四周凌乱翘起,拨到侧边的长浏海上还挂着一个发卷。
她把发卷摘下,丢到一旁的床上,对着镜子皱了皱眉头,「他竟敢说我是『凶恶的疯婆子』!这个家伙真是很讨厌!」薇玲对在她脚边磨蹭的猫咪说,「我一定是忘记隔壁的家伙有多惹人生气了,每次一跟他说话,我就想发怒。我再也不要跟他讲话了,要是我再和他说话,我就是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