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是食堂，去吃饭得办饭卡，充钱只能用现金…”纪桉慢吞吞地说明，过了很久才注意到路过同学揶揄的神色，和季蔓似笑非笑的眼神。
视线慢慢往下，发现季蔓正偷偷摸摸地拽着他的衣角。
纪桉吓了一跳，惶惶向后退了两步，脸颊到耳根通红，顿了一会儿，才憋出了一句，“别这样。”
季蔓睨了他一眼，方才被黄彦雯激怒的火气被面前这个害羞少年的有趣反应给替代，她笑着问了句，“别哪样？”
“……”
看着对方沉默，季蔓对他有种说不上来的好奇，白嫩嫩的小呆子，红了脸可真好看。
“好啦，快点带我继续参观啊。”季蔓不再打趣，施施然朝前走，粉色裙摆一晃一漾，偶尔露出紧致结实的腿部线条。
纪桉只不小心看了一眼，脸更红了，匆匆挪开视线。
“这是美术楼，旁边是钢琴房，二楼是舞蹈教室…”纪桉推了推眼镜，慢吞吞地说道。
可明显季蔓的重点可不在无趣冰冷的教学楼上，她草草看了眼，目光在教学楼旁的树丛和铁栏杆间来回打量。
纪桉走着走着觉得后面忽然没了声响，纳闷回头，发现女孩不知什么时候躲进了树丛，面对着一棵树枝长到栏杆外的老树，书包背在身上，拍了拍手，正蠢蠢欲动，准备爬树呢。
“季…季同学…”就算纪桉反应再慢，这会儿也明白过来，她哪儿是想老老实实随纪桉熟悉学校环境啊，这明显是要翻墙逃课嘛。
“小……纪同学，嘘——”季蔓动作灵巧，一瞬间便爬上树桠，坐在粗壮的树枝上，纤长食指竖在双唇中央，示意纪桉不要说话。
栏杆并不高，只能说这棵树位置长的太好，摆明了是给人逃课用似的。季蔓熟门熟路地顺着粗壮的枝桠爬过铁栏杆，踩着铁栏杆上的花纹当着力点，没两下就降落在了校外的步行道上。
纪桉望着铁栏杆外笑靥如花的季蔓，大脑当机，一时间有些懵。
不知道他又是什么表情取悦了季蔓，女孩那双狐狸眼分外灵动，看向纪桉时，眼中没有方才那般狠戾，似挂了水珠，剔透晶莹，还缠了天生的媚色，格外毓秀动人。
“小呆子，我走啦。”季蔓弯着眉眼，见纪桉这幅呆楞模样，终于忍不住，伸出手，从栏杆中的缝隙穿过，拿食指戳了戳纪桉的脸。
两秒之后…季蔓心满意足地看着纪桉涨红的脸颊，背过身，留给纪桉一个潇洒的背影。
“不许告密哦。”
实际上就算纪桉实话实说季蔓也不怕，她本身就是这个学校最出格的存在，现在再出格一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想看看纪桉的反应罢了。
想到这里，坐上出租车的季蔓又低着头笑出声来，忍不住想回头看一眼，却听司机问道，“小姑娘去哪儿？”
她这才从包里拿出手机，边解锁看短信消息边说，“奇迹舞社。”
亭城不大，除了家在乡下来回不方便的同学特别申请需要住校，其余学生都是走读生，下了晚自习便回家。
纪桉慢吞吞地收拾了书包，目光不自觉落到位置旁凌乱的书桌上。
校服有一半都懒散地挂在桌肚外，桌面的课本还崭新，甚至连名字也没有写。
大闹一场后，可能心里不安，黄彦雯竟然也出乎意料地没有和老师说明这件事，尹鸣看到季蔓位置空了，连问都没问一下，似乎是从赵永胜那里得到了季蔓的基本信息，便是再懒得管了。
“这个季蔓，原来好像就是锦才中学的校花，从小学跳舞的，长得漂亮，家里有钱，人脾气也暴躁，在锦才没人敢惹她，就是一校霸。高一期末好像带头和人打架，考试作弊一并被举报了，被锦才开除了才来的华高。”
“她家里应该很有钱，不然我们学校怎么能收她这样的学生呢？”顾小飞不知从哪里已经打听来了关于季蔓的情报，眉飞色舞地走在纪桉身旁给他科普。
“纪桉哥哥。”正出了校门，纪桉恍惚间听闻一女声，熟悉的声线让他不用花太长时间就能做出反应。
两人一同停下，向后望去。
视野中挤出一个小个子的姑娘，蘑菇头，脸蛋上还有圆润的婴儿肥，戴着同样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不苟言笑的模样，只在见到纪桉时婉转露出一丝兴奋。
“冉冉。”纪桉站定，等苏冉冉挤到他面前，顾小飞才发现他同桌的眼神有多温柔，和在班里那副木讷呆滞的神情一点儿也不一样，仿佛一个生锈的机器人突然浇上润滑剂似的运转起来，表情都生动不少。
纪桉推了推眼镜，“回家还是去黎阿姨的酒吧？”
“回家。”苏冉冉勒着书包，语气轻快。
“…我送你。”纪桉熟稔地接过苏冉冉的书包，两人正准备出发，他这才反射弧归位，想起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顾小飞，也没有丝毫想要解释说明的意思，只是顿了顿，朝顾小飞说，“先走了。”
也不知道顾小飞想到了什么，对纪桉离开的背影竖起了大拇指，一脸了然道，“牛逼。”
奇迹舞社。
走廊尽头的练习室，里面激昂的音乐从午饭过后便没有停下来过。
练习室内，包揽了所有玻璃门外目光的姑娘一身紧身束胸衣，身段优美，火红的裙摆和拿捏住裙角的纤细手指在每一处节奏点上恰到好处的停顿、挥舞。
动作干净利落，表情灵动拿人，一笔一划皆是技巧和情感恰到好处的融合。
伴随最后一阵高频的鼓点节奏，姑娘用一个快速的连续扫步，双手划过一个漂亮的姿势，高举头顶，站定，面上笑容如一，仿佛从一只欢快的灵燕变回骄傲的孔雀，明艳鲜亮，叫人驻足。
练习室外响起一阵爆发式的掌声。
一个穿着同样款式的舞蹈服，一头粉发的姑娘最先推开练习室的大门，递给季蔓一瓶水。
季蔓下意识接住，还没来得及拧开瓶盖，便被她搂住，“这就是你为了比赛专门练的新舞？”
季蔓看清来人，堪堪落了个卸下防备的笑，“你觉得怎么样？”
舒情放开季蔓，风情万种地甩了一下大波浪，无所谓地耸耸肩，反问道，“你觉得我能看出什么问题来吗？”
舒情是原先季蔓在锦才高中的朋友，也是奇迹舞社的成员。
季蔓笑了笑，“郑老师还没下课？”
舒情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了一下窗外，“早下课啦，不然外面那群人哪儿来的？”
季蔓斜眼扫了一圈，站在练习室门外偷看的小师弟小师妹们瞬间低下头作鸵鸟状，不一会儿一个身材同样高挑的中年女子便走了进来。
季蔓和舒情立马站定，季蔓一脸严肃地问道，“郑老师，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力道、柔韧度、精准度都很好。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中年女子顿了顿，双手轻轻搭在季蔓的肩膀上，和她一起看着练习室巨大的镜子，映出季蔓汗湿的鬓角和晶亮的双眼，“你知道自己在跳什么吗？”
“你要把自己对这支舞的理解和对生活的表达展示出来，不然你的舞蹈就只是一支精美的作品，而不是能引起共鸣的艺术。”郑秀英拍了拍季蔓的肩膀，“好了，今天就练到这吧。”
“郑老师要求也太高了，只不过一个省级比赛，用得着跳一支拥有‘灵魂共鸣’的曲子吗？”换衣间内，舒情翻了个白眼，夸张地重复了一遍郑秀英说的话，边换牛仔裤边抱怨。
季蔓笑了笑，她懂郑秀英的意思，只不过这支舞并不是她的原创，而是来自她的母亲程小恩。
想到母亲，季蔓倏忽敛了笑意，目光沉沉。
“哦对了小蔓，新学校怎么样？华高那么严，你逃课出来不会被骂吧？”
季蔓啪的一声关上柜门，似乎又恢复了那副不良少女无所畏惧的态度，“他和学校打过招呼，只要我给学校获奖拿名次，他们不会干涉我。”
“哎…”舒情自然知道季蔓说的‘他’是指谁，叹了口气，挽上季蔓的手臂，很快转移了话题，“华高有没有帅哥？那学校可是出了名的学霸聚集地，是不是都是书呆子？”
季蔓脑海中一闪而过纪桉通红白皙的耳朵和棱角分明的下颚，葡萄似的眼珠闪了闪，盛满促狭，轻快回答，“帅哥也有，呆子也有。”
“什么帅哥，我吗？”一男声陡然冒出，季蔓和舒情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高大的身影便拦在两人面前。
“你认真的吗钱浩？”舒情今天已经翻了很多个白眼，她不介意自己再翻一个。
“哎，别走啊，我开玩笑的还不行吗？”钱浩赶忙拦下拔腿就走的两人，语气里带了一丝哀求，“小蔓，聊聊呗。”
季蔓唇角挑了抹笑，狐狸眼中满是不屑，如墨发丝在黑夜中上下翻飞，更衬得她肤白如雪，她柳眉一挑，“你想说什么？”
钱浩看了一眼舒情，似乎不想让她在场，可舒情好似看戏般，就等着钱浩那张狗嘴能吐出些什么来，站定，双手环胸，扬了扬下巴，颇为不屑。
钱浩只得硬着头皮说，“小蔓，能不能不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