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网王]皇帝与左相的问题(双部,古装) — 故事外传之 秋猎篇 五&番外

正文 [网王]皇帝与左相的问题(双部,古装) — 故事外传之 秋猎篇 五&番外

五、和皇帝一起摊开的问题

谁也没想到,皇上秋猎之余还破了个大案。

燕代二王之乱,是迹部登基之初的大乱子,除了这,迹部登基至今没出过什么祸国殃民的大事,因此这可算是唯一的大乱子,朝野内外谈之色变,所以大家基本不谈。

该砍的砍了,该充军的该为奴的也去了,至于二王那两个本应充军,却“得病暴毙”的小儿子,大家心知肚明:哎,怪只怪你们爹不安分,运气和本事又都不够,连累了你们,早死早超生吧。

故,大家对这次二王余孽之事也装傻充愣静观其变,反正案子破了,皇上没事,自己最要担心的是谁倒霉被牵扯进去,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宍户亮给当夜进春阁护驾的白虎卫诸将下了封口死令,仅指定几个心腹专司审讯羁押,消息严锁没丝毫外流。

凤长郡王带兵包围管理围场的司猎监府邸,一府的人抓了又放,似乎只有个体弱的侍妾惊吓过度死了。

司猎监被剥了职,卷铺盖回老家当地主,皇上的临时贴身太监被剥了职,踢到皇陵扫地。

刺客本人其罪当诛,然他孤家寡人行踪诡秘没有九族可灭,且在牢里便已自我了断,还能怎样?

其他七七八八的责罚不提也罢。

大家明白了——皇上不想闹大。

那咱也别瞎掺合,皇上英明神武比咱清楚,而且干嘛不有白虎卫嘛。

何况左相大人个鬼见愁镇在那儿,能让什么妖精兴风作浪?

而当大家得知随侍圣上的手塚今日请假、忍足侍郎顶班时,众人立刻神经绷紧——手塚大人这又是去干什么惊天动地密不可宣的事儿???

围场

“手塚大人!”

洪亮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

手塚着实没想到他会找到自己。

“在下问了巡逻的兵士,他们说你骑马往围场方向去的。”

真田翻身下马,满脸担忧。

“我若身负密职,真田大人你随意追来岂不坏了。”手塚从草地上爬起,拍拍衣裤,冲真田淡淡笑道。

“横竖在下追来了,到底出何事?”

真田心内摇头:手塚大人这样,果然不妙……

“没什么,散心而已。”

“散、散心?”真田不信,手塚会丢下随侍皇上处理奏章之责来围场骑马散心???

“你既来,便帮我带个的信吧。”

“呃?”

“替我多告假一日,我想明日再回。”

“什么?你要去哪儿?”

“没哪儿,就在围场里。”手塚吹个口哨唤来“踏雪”,马缰却被真田夺下。

“为何?!”

“进山,想些事情。”并不跟真田抢马缰的手塚拿起马上的行囊与弓箭,径直往林子里去,“踏雪烦你带回营地,谢过。”

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密林深处,真田“唉!”地叹气,喃喃道:

“亏得大石大人这次没来,否则胃病犯了事小,再气急犯上可怎么是好……”

真田回到营地便欲往行宫面圣,幸村并没拦他,只郑重叮嘱道:

“你仅需将你所见、与手塚大人所言告与皇上既可,切莫多话。”

尽管真田一肚子的问一肚子的不平,他还是咬牙照幸村的提醒做了。

……

真田面圣完毕退出屋,忍足瞟瞟一言不发的迹部,无奈问:“你们俩这又闹的什么别扭啊……前两日还腻歪得人倒牙,怎么突然就这样的?”

忍足犹豫犹豫,压低嗓子又问:

“与那刺客有关?”

半晌,撑着额头的迹部也没出声。

第二日傍晚,手塚背着行囊弓箭出现在了望台兵士的视线内,神情冷峻走姿挺拔一如往常,只是有些脏。

沐浴更衣后,手塚应召面圣一块儿进膳,本就到处流传的各种猜测像烧开的水似的热闹起来。

“你可够能享受的。”

迹部一脸不爽地盯着手塚在身旁落座,才抄起筷子扒饭。

“跑山里清闲两天,本大爷还得呆这儿批奏章,忍足那小子虽不赖,然总归没你熟,哪,等会儿吃饱几份帖子跟朕合计一下。”

手塚点头。

“野蘑菇,挺不错,回头你顺一麻袋去,让你府厨子给你炖汤时候搁点。”

迹部往手塚碗里塞了几块。

手塚静静只是坐着。

………

啪!!!

“你要干嘛你干!要说啥你说!少跟本大爷来这套!”狠拍下筷子的迹部不耐烦地吼,外屋伺候的宫女太监慌忙退下关紧门。

青瓷敞口盆里的山参鸡汤在灯下颤颤地晃。

“皇上当年得知二王之子死讯时曾问臣,若燕王代王更适为帝,臣是否会去为他们的儿子做师傅,然后杀了当年的你。”

“你别告诉朕你跑山里蹲两天就为想这!”

“不是为想这。”手塚平静地说,“然当时未能及时答复皇上,臣万死。”

“哼!朕清楚你的答复,你会的。所以当年就叫你别答朕,权作朕没问。”

迹部苦笑。

“朕事后想来,这假若根本毫无意义,有资格走上御座的是朕,不是他们,你做了朕的师傅,不是他们儿子的。”

叹口气,迹部怅然道:

“他们死了,朕活着”

手塚放在膝上的双手微动。

“本大爷不是怪你。”迹部为手塚盛碗鸡汤放到他面前,“本大爷当时憋得慌,气得都横剑在你脖子上了,那……自然是气话……”

“你怪我是该的。你若不怪我,你便不是你。”

“哼,行,朕承认,当年朕是怪你,不怪你的话,朕也不知该怎么是好……”

迹部自嘲道:

“兴许不赦什么十岁以下孩童,索性全杀了,大概就省事了。”

手塚摇头:

“……不,你下不了手。”

且不论怕担什么“冷血嗜杀”的恶名,亦不论皇族诸亲施压,手塚明白,迹部自己便不愿那么做。

战场杀敌,你我皆搏出命来,死生如此,然株连之事,何其无理。

但不是你这么想,就能这么做的。

谋反大罪在刑典上钉死,当年叫嚷喊杀的臣子一大片,迹部能赦的仅有孩童。

迹部将赦免之线划在“十岁”递来时,手塚看出十五岁少年小心隐藏的惴惴不安。

十岁着实太大,主张“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的朝臣们绝难同意,可,这确已是极限的极限。

手塚点头了。

少年天子脸上一瞬欣喜。

他几十天前才由腥风血雨中拼杀而出。

尚显青涩的面庞不再,跟前人已是成熟硬朗。

但有些东西,从未变过。

“其实当年你若不同意‘十岁’之线,朝臣中无人站在朕这一边,朕只得改了。仅赦七岁以下,燕王代王便绝后,女儿还是有的,大臣们这边能过去,族亲那儿可交待,大赦显天恩目的能到,你亦不必动手去杀朕那两个弟弟。”

迹部给自己斟满酒,又给手塚斟了一杯。

“二王之子不能不死,然……少死些十到八岁的孩子,总是好的。”

“于是你便替朕担下了吗。”

迹部盖住手塚欲端起的杯口,反把饭碗塞到他手里:

“空肚子饮酒对身体没益处,你教朕的,吃点再喝。”

手塚放开杯,也放下碗,他并不想吃,本也不想喝。

“我不是替你,我只是为这天下,‘为天下’与‘为天子’,常是一回事……与‘为你’,却常不是一回事。”

迹部心内一颤。

“景吾,我自认为帝师为左相问心无愧,但我亏‘你’太多。”

手塚抬眼,琥珀双瞳透着愧疚。

“单说当年秋猎,你不过七……”

“手塚国光当年你要敢因本大爷晕了会儿就半途退赛,本大爷绝对牢骚你一辈子!”

迹部抢在手塚头里叫道。

“你不与本大爷组队我不跟你计较!打猎哪时候不行,本大爷无所谓!”

“迹部!”

“你给本大爷闭嘴!!!”

迹部大吼。

“你当我觉不出你脑子里胡思乱想?你当我干嘛非拉着你干这干那穷开心?就算你我欠多少人的命,对多少人不住,就算你我连彼此都对不住,那又如何!你不为了你的太平天下咬牙活吗?你不是要和我一道上路吗?下了地狱有多少怨鬼血债,刀山油锅火海,横竖我们俩一块挨去!但既然没死,我们就好好的!行吗?!”

迹部一把搂住惊讶的手塚,在他耳边无奈抖声轻笑:

“你以为只有你看穿本大爷的份?本大爷眼力明察秋毫入木三分,我还不晓得你,况本大爷已不比从前那毛头小子……”

手塚仰脖望着春阁团花锦簇的斑斓穹顶,原本似乎还想说很多话的嘴长叹一气,伸臂回抱。

“你这人就爱自己苦自己。”

迹部拉手塚到另一边的茶桌边坐下,顺手从零食盘内捏起个番薯酿,塞手塚嘴里。

“……我早对你讲过,我这人,定不得善终。”

“嗯,本大爷也早骂过你这念头。”

迹部又拿个番薯酿捏在手里,苦笑道:

“本大爷早先总不太明白,你心肠是硬是软。”

“现在呢?”

“……哪怕为了你的‘太平天下’,不管你不犹不豫地做了多少,你从没把‘不该’的事当成‘对’的,你一件一件的,全自己压在心里。”

迹部丢开番薯酿,看着手塚:

“所以你会认定自己没资格过舒服日子,得不了善终。”

手塚摇头,却并非否认:

“与你多了这层关系始,越发觉着日子好得像假的,大抵就像你说的,以前压在心里的那许多事,一件一件地冒出来……”

“你当初把着本大爷不放、连怨灵都能气吐血的气势哪儿去了?本大爷玩笑你年纪大,你别真未老先衰成这样啊你!”

迹部紧紧扣住手塚的腕子,掌心烫得窝心,手塚知他不会脱开,但又像怕他脱开,覆上自己的手紧紧握着。

“我在山里两日。”

迹部一愣。

“本打算省省自己。”

“……你省出什么?确认自己是大混蛋,决定跑来跟朕绝食吗?”

手塚无奈白他一眼:

“除了你,没省出什么。”

“啊?”

细抚着迹部的指头,手塚叹道:

“乘着‘踏雪’,便想起与你骑马,进了林子,便想起与你打猎,见着那参天树,便想起与你野合。”

“谁、谁叫你非故地重游往那路线跑!本大爷看你压根没想省吧你!”

又白了一眼忍笑的迹部,手塚继续叹道:

“所以决定进山走远些,可仍是不行。”

“哦?”

“蹲溪边洗脸,想起你脚滑落水里变落汤鸡;砍树枝开路,想起你被掉身上的虫子吓得直转圈;架火堆烤吃的,想起你生火熏得满脸黑,烤鱼吃太快卡了嗓子……”

“喂你别老想本大爷小时候那堆囧事行不行!”

“没法子,你囧事我记得清楚。”

迹部抽,扯过手塚的手掌搁嘴里使劲咬,可咬人的和被咬的,眸子里都盈着笑。

“那你今晚到底本想跟本大爷干嘛来的?”

咬够了的迹部边吻手塚掌心边问。

“基本,被你讲了。”

“嗯?”

手塚目光清亮,又似意蕴无穷,像秋日高远的蓝天。

“过去的太多事情,或是我避开的,或是我们避开的,我想,该摊上来说开了。”

“然后?”

“向你道歉。”

“切!本大爷才不要你这东西!”

“你要我好好过日子,对么?”

“不全对。”

迹部指指某处,手塚浅笑。

“臣启皇上,臣虽背负往日业障,然仍欲与一人坦诚相待,相守终生。”

“……那人是谁?”

手塚在激动不已的迹部掌心用手指郑重地写下二字,迹部意料之中,用力与手塚抱个满怀。

“生于此世,何人无业障,况于此位,朕与卿皆是身不由己。朕、愿卿能与此人白头偕老。”

“谢……吾皇。”

一桌的山珍野味热了第二遍,迹部如常地往手塚碗里堆肉,手塚如常地往迹部碗里放菜,二人你来我往地抬杠,小心伺候的宫女太监不禁难以理解地想,皇上和左相大人这演的哪一出啊???

若小团子在,大抵便会对大伙私下解释句“皇上与左相大人这都是互相喜欢得太要命啦,没事儿”。

日上三竿,迹部哼唧着翻身,臂和腿碰着个什么,倒钩剑眉皱了皱,眼皮撑开,眨眨,猛抬头:“你怎么在???”

靠着豹纹大枕的手塚翻一页书,回他:

“你昨晚拽我陪你在这儿睡。”

“这我还不晓得!你当本大爷脑袋磕傻啦,你这儿还是我啃的哪!”迹部戳手塚锁骨处的个红印。

拿书卷拍走迹部的手指,手塚拉拉锦被将裸身的迹部裹严实。

“你想着凉吗?要出被子就穿衣服,不穿就呆被子里。”

“不不不对!你真不对!”迹部趴手塚大腿匪夷所思地叫,“你居然陪本大爷赖床???无缘无故的???本大爷醒了你也不赶本大爷起???”

“今日奏章没到,而且反正你起来也是干些有的没的。”

“噗!哎哎,十几年啊,师傅你终于是因为心疼朕让朕赖床了~”

“你赖便赖着,乱动什么。”手塚无语,因为迹部正将自己拖进被窝。

“你没下床不就是陪本大爷赖的意思吗?那本大爷躺着你坐着干嘛,啊恩~”

成功将手塚拖了进来,迹部搂着他使劲滚床。

总算能和手塚在这貂皮龙塌上打滚,昨天没滚过瘾的迹部决定非滚个够本不可。

骨碌碌

骨碌碌

……

滚半天才停下的锦被团里冒出俩脑袋,呼哈呼哈喘气。

“二十好几当爹的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三十好几还被迫跟着迹部一块儿“小孩”的手塚哭笑不得。

滚得相当畅快的迹部哈哈哈地问:“卿可知为何?”

思虑片刻,手塚点头:

“那年取头名,你兴奋得只差跳湖,太祖皇帝亦甚喜,下旨那日你想干嘛谁都得依你。”

“朕便要你带朕进山玩一天。”

“我说得过几日你体力恢复。”

“怕你反悔,朕还命你跟朕拉了勾。”

“接着你便提第二条,要我那晚留房陪你睡。”

“朕当时睡的也是张貂皮榻~”

“结果你上床比上马还兴奋,压根不打算睡,仗着我迁就你和太祖皇帝的旨,抓我陪你在床上打滚。”

“哈哈哈!难得能骑师傅头上撒野,本大爷自然要撒个够~”

手塚无奈,心头却很暖。

“你可算笑了。”

迹部看着近在咫尺的手塚。

“嗯。”

“当年我硬拉着你滚床以后。”

手塚愣。

“拿了头名,你一点瞧不出高兴,别人当你棺材脸,但朕知道,你不高兴。可七岁的人中之龙,也只能想出那种法子让你笑。”

迹部帮沉默的手塚理理乱发。

“朕估摸着算过,朕当年昏过去前,我们猎得的点数大概……”

“正好,一百点。”

“真的是……”

“对。”

与你的秋猎,就只停在那时。

“起吧。”

“诶?你刚不说没事干吗?”

“有很多事可干。”

“比如?”

手塚想了想。

“拣袋野蘑菇。”

“啊?”

“你不是要送我?”

“食料库里一房间哪,你随便拿袋去不结了?”

“穿衣服。”

“喂、喂!”

于是,围场行宫食料库的管事大爷万没想到,自己一把年纪居然能跟皇上说上话,还能教皇上怎么拣野蘑菇,不过陪皇上来拣蘑菇的左相大人,貌似也很内行呐!

“累死朕了,拣完蘑菇咱干嘛?”

“批奏章。”

“……”

“刚京里急递已到了。”

“……批完奏章?”

“吃饭。”

“吃完?”

“奏章没批完继续批,批完了时间早便进围场打猎,晚就在花园钓鱼。”

“嗯,准奏。”

“谢皇上。”

虽有很多事已不再做,但,也还有更多事可做。

番外秋猎回来以后的问题

“团公公不是生病。”乾贞治推推黑框镜。

“被下毒了么。”

“嗯,不致命,但会‘病’相当久。”

手塚点头表示果然如此。

“需要我帮忙吗?”口-口+

“……皇上没他不习惯,若团公公自己愿意,你就帮吧。”

因被迹部亲驾探视感动得痛哭流涕的小团子,毅然接受了乾太医“先灌药药死一回再救活”,简称“起死回生”的独门疗法,很快回到皇上身边尽职尽责。

“若那刺客不是得病快死了,不知是真会等着对皇子公主下手,或者……”

宍户整理封存完卷宗,不由感叹。

“前司猎监大人怕全然想不到,最疼惜信任的侍妾是当年代王爷庶出的小女儿吧。”

“唉,既已隐姓埋名有了另个身份,日子过得不错,何苦哪,搞不好又要卷进百条人命。”

凤想起那位聪慧刚强的姑娘自尽前,要自己给迹部带一封信,迹部阅后神情凝重,半晌没说话。

参看皇上后续的旨意,那信里,应是请皇上不要株连同为皇族亲的司猎监一府……

清干净桌子,宍户累趴。

不是身累,是心累。

他万分庆幸自己这次不必做那抄家抓人的活,因为每次做完他都憋得慌。

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哭天抢地地抓着自己,求情、求生,知道他们没罪,但没办法,眼一闭牙一咬,丢上囚车拉走。

如此想来,那姑娘会那么恨迹部,倒也是常理……

“长太郎。”

“嗯?”

“别在白虎卫干了。”

凤一愣,忙放下怀里的卷宗筒子急问:“我这次哪儿做不对吗?宍户前辈你告诉我我改就是!我一定改!”

“不,你没不对,你做得挺好。”

“那是为何?!”

宍户摆摆手,摇头道:“我早对皇上说过,御前白虎卫面上风光,可是淌浑水,你不该踩进来。你这么能干,又是郡王爷,让皇上给你换个官职,你肯定更出息。”

“我又不是为风光才来的!郡王爷怎么了!郡王爷被白虎卫瞧不起吗!”

“你……你不就想跟我一块儿吗?没事,你不在白虎卫我也和你一块儿,我还更安心,所以你……”

宍户咂个嘴,讲不下去似的抓头。

“是,我开始是想和宍户前辈一块儿才进的白虎卫,但进营这些日子,经了这许多,我已明白我为何要在此。”

凤挺直腰板,握紧腰间的虎首银刀,掷地有声道:

“与前辈同在白虎卫,能成事!”

宍户吃惊地看着面前坚定的后辈。

“宍户大人,请准末将留下!!!”

“嗯、嗯,唉!得啦得啦,你爱留就留,弄得我欺负你一样,逊毙了。”

“谢大人!”

欣喜不已的凤转身抱起卷宗继续干活。

宍户苦笑——长大了哪,这小子……

“宍户前辈,这个我做吧!宍户前辈,那个要帮忙吗?宍户前辈,没蜡了我去添,宍户前……”

“你给我安静点一边去行不行!”

一辈子长不大了我看!

“不二裕太你干脆不要死回来!”

“我我我干嘛了啊观月前辈???”裕太放下扛得满头汗的大包小包看向叉腰发飙的观月初。

这一大堆东西全是围场归来的哥哥不二周助塞给裕太的土产,从野味皮草到药材草鞋一应俱全。

“我这忙得上火你居然跑回家溜达!!!”

“大哥叫我今天一定得回家趟不然不让我们圣鲁道夫做安生生意啊……”

“没他不二周助我观月初还赚不了钱怎地!!!什么世道!!!”

观月一屁股坐下啪啪狂打算盘。

“观月好像看中啥宝贝想研究但想而不得的说。”

“我们去关心都被他赶跑了,他就想冲你发牢骚的样子,裕太你今晚别睡了,嘻嘻~”

帮忙扛走土产的柳泽与木更津淳低声告诉裕太。

裕太顿时了然。

“门关了!”

“观月前辈刚不是嫌味道要通风么?”

“叫你关你就关!”

“哦……”

裕太确认大家都在楼下拆土产,便关了门,又放下窗帘,坐到观月旁边无奈地说:

“那赤萝帐肯定被宫内藏了啊,何况它肯定事关围场刺客那案子,皇上已来信让我们对此事保密,前辈就别想了……”

“废话我知道!!!可那是赤萝帐啊!绝迹多少年的赤萝帐啊!!连作法都失传的赤萝帐啊!!!”

观月使劲咬牙压低嗓门叫,抓着裕太肩膀狂晃。

裕太稳稳发晕的脑袋,见观月不甘地直啃手指,忍不住提议:

“观月前辈实在想见,不然……问问皇上?”

“不二裕太你不想死就给我把这念头嚼烂吞肚里!”

观月一账本砸来。

裕太冤枉地暗自牢骚:明明是你想看那什么帐的嘛|||||||||

打发裕太去泡茶拿点心,卷着额前乌黑刘海的观月翻开自己的第五十三号情报簿,提笔补充赤萝帐的情况,同时心内寻思:

赤萝帐本是外邦之物,并未见它流入北胡或南梁,不过它失迹那么久,难道是这期间……

“精市,夜风凉,穿上吧。”

真田为庭院里的幸村送了件锦云长衫。

幸村侧头看真田一眼,真田汗,改口:

“那、那披……”

幸村点头。

可因风大,长衫有些披不住,真田打算劝幸村干脆进屋。

“连件外衫都没办法吗,真田。”

又被看一眼的真田再汗,绞尽脑汁想了会儿,终于想到个简单实用的法子——摁住。

于是幸村披着的长衫靠真田双手固定在双肩,估计不大到龙卷风的程度是吹不飞的。

“弦一郎,你可还记得二王之乱。”

享受真田摁肩的幸村突然问。

“嗯?”真田不太明白,哪怕不记得,这余党刺客一案不几天前才了结吗?何况那么大的乱子,怎会忘呢?

“你可还记得二王谋反,是串通了外邦。”

“怎么?精市你怀疑此次事件与外邦有关?”真田十分愤慨:大胆外族!这许多年竟未死心吗!

幸村觉出背后真田在燃烧,笑道:

“弦一郎,你认为如今哪个外邦敢觊觎冰帝大权?”

“诶?唔……我朝国泰民安,兵强马壮,外邦之族……确无敢犯。”

“不错,最多闹闹边患,让你顺便去拉两车番薯回来送人。”

幸村的调侃让真田不禁尴尬。

“此案皇上压得如此低调,内情几乎不为外人道,所以我并非得了什么密报怀疑什么,只是想起当年罢了。”

幸村拍拍真田粗糙的大手,示意进屋。

“当年么,确是险。”随幸村进屋的真田感慨道,“若皇上那次误中埋伏身亡,这朝廷便大不一样了。亏得当时手塚大人冷静决断,皇上临危不惧,将士们浴血拼杀,才坚持到援军赶来。”

“嗯,确是‘太不小心’了。”幸村取下墙上长剑,拔开,剑光冷峭。

“你这是何意?”真田听出幸村话外有话,“内奸?”

幸村并不回,只展臂耍个剑花,入鞘。

“二王兵败当满门抄斩,皇族诸亲反应何等激烈;皇上天恩赦十岁以下孩童,朝野反对之声甚巨,欲死谏的臣子亦有,皇族诸亲声色俱厉声泪俱下地骂了不少大臣。”

幸村坐下抿口茶。

“二王起兵,皇上遇险,都未见他们如此血肉情深。”

“精、精市……!”真田慌张起身,“此事……不可胡言!”

幸村仍没理他,自顾自继续说:

“许是燕代二王与什么人,诺了他们什么好处。北胡冰帝本就是部族之大集,太祖皇帝神威,众不得不服,太祖既崩,便各怀鬼胎,皇上年少有为,若待其羽翼即丰,恐又是一位‘神威’……”

“精市!!”

幸村闭目靠上椅背:

“弦一郎你不知吧,当年他们亦来寻过我立海。”

“什么?!”

“父王没答应。”

真田惊得讲不出话。

幸村睁眼,神色一厉:

“当时二王之子一‘得病暴毙’,朝野内外、冰帝内外的幢幢鬼影,不是一下便消了去么,若他们不死……”

真田呆立片刻,叹气摇头:

“孩童无罪,何其无辜……”

望着痛心的真田,幸村淡淡笑笑——弦一郎……

无罪无辜之人,因他人之欲之罪死的,怕和天上的星星一般多罢。

活着的人,可做的也只有造个好人世,让他们投胎来了,能过上比以前更好的日子。

红木八仙桌,青瓷小碗,勺,蘑菇鸡汤。

迹部眨眼,看手塚:

“一只鸡炖成汤怎么就这点?”

“两只鸡。”手塚舀勺汤,吹吹,喝。

“两只鸡?那这不更少了吗?!你府厨子熬鸡精啊!!”又没事跑左相府串门的迹部后悔自己没再带个御厨。

手塚舀片蘑菇送嘴里:“有一大锅,堀尾他们吃着。”

相府伙房内,仅有的十个下人与一条看门狗阿柴,正如置身极乐世界般的享受一大锅野蘑菇炖鸡汤。

迹部狂抽嘴角,手塚嚼蘑菇。

“早知道本大爷干脆多带几只鸡来!”迹部想了想,“嗯,带活的,你慢慢杀慢慢吃。”

“带活鸡估计就不会炖汤了。”

“那干嘛?养后院下蛋?”

“嗯。”

迹部扶头。

“赤萝帐烧了?”

喝完鸡汤的手塚问。

“不吉利的稀世奇珍,索性烧了,让这事尘埃落地。”迹部边拿勺戳自己碗里的蘑菇边说。

燕王军曾驻围场行宫,那帐子大概是混乱中落下的,被人当做普通幔帐拣走收了,鬼使神差地给那司猎监翻出来送了爱妾,即代王爷庶出之女,刺客寻到她时认了出来。

“如果不是见着可杀朕的希望,他们兴许一个会在个茅屋里慢慢等去见他主子,一个会平平淡淡地相夫教子吧……”

迹部凝然望着面前金黄飘香的鸡汤。

“你不喝我给胜郎了。”

迹部回神。

“他正长身子。”

手塚补充。

青筋

“手塚国光你待你府下人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你喝是不喝。”

“废话!本大爷带的鸡,本大爷给的蘑菇,本大爷干嘛不喝!”

咕咚咕咚

“慢点,呛着。”

“咳咳咳!”

手塚无奈,上手拍背。

“你看。”

“谁让你咒我!”

“我哪有咒你。”手塚舀起碗里蘑菇往顺下气的迹部嘴里一塞,“凉了不好吃。”

迹部“哼”声,嚼蘑菇。

“你一直没问我……”

“嗯?”吞了蘑菇的迹部看手塚,“问?”

“他们是怎么死的。”

迹部闻言默了会儿,低声道:

“……你的话,不会让他们难受。”

“两个糖块,迷香。”

手塚自语似的喃喃。

“含着甜,在梦里去的吗?”迹部苦笑,“该说像你的做法,还是不像哪……”

“当年是我失算大意,总觉得你自幼出类超群,太祖皇帝已认定了你,由王爷到太子,你一路走上御座没问题,待太祖皇帝驾崩才发现,你周围暗怀心思的人竟那么多。”

手塚自幼一人漂泊不定,加上性格使然,除非必要,否则不甚喜欢拉帮结党之事,尤不喜与他看不入眼的人多打交道,因此他的心血多放在教迹部上,没特别留意这方面,不想……

若当年立海不是按兵不动,而是倒向二王,结果怕便要掉个个儿了。

真那样的话,必死无疑的迹部,会有人让他含甜安去么……

像瞧出手塚在想什么,迹部拍了拍他:

“别瞎琢磨了,是你当皇帝还我当?皇爷爷太厉害,朕这个孙儿当年也确不够厉害,皇爷爷一去,朕才镇不住那帮家伙。”

“太祖皇帝让我给你当师傅,驾崩前还封我左丞相之职,他们亦气不过吧。”调整情绪,手塚半开玩笑道。

“哼~不服本大爷也罢,气不过你也罢,现在哪个又敢跳出来叫,啊恩~”

“嗯,你变厉害了,让人见识到你厉害了。”

面前尽显帝王之气的迹部让手塚一股欣慰感涌上心头。

而这浑身帝王气的迹部蓝眼转转,勾上手塚脖子戳下巴:

“那师傅你是不是得说变得更‘黑’了?”

“……那臣明日开始告长假。”

“啊?”

“呆家少晒太阳。”给你三分颜色便开染坊。

“靠,你出门坐轿宫里上朝轮舞阁议事能晒多少太阳!”

“议完事陪你吃了午饭,不得和你御花园散步、钓鱼、烤番……”

“你不乐意怎地?不干拉倒!”

“嗯。”

“嗯?!”

“那议完事你陪我吃午饭,然后御花园散步、钓鱼、烤番薯。”

手塚一本正经棺材脸,迹部脑子转了个弯。

“你、你跟朕这儿蹭饭还让朕作陪啊你!”

转过弯的迹部笑得岔气。

“不然你要上我府吃?”手塚也浅浅笑着。

“上你府吃?本大爷不得带饭钱食材?铁定大半又让你喂了你家下人和阿柴。”

“那我明天上内事府交饭钱。”

“你少来,你每日至少一顿御膳,交饭钱不得跟每天随份子一样吗?那你家看门狗也不用饿得跑邻居家跟猫抢耗子逮,直接把自己卖狗肉摊倒贴你府家计算了。”

手塚挑眉:

“你怎知阿柴这事?”

迹部得意:

“你府下人跟朕说的,哎街坊四邻没不知道的诶,你府下人口风太不严实了。”

调教不够。

手塚决定等会儿迹部走后全员拉三省堂训个话,跑个圈,如果迹部有打算等会儿就走……

“就跟你调教出的青龙卫似的,四神卫里数他们爱八卦。”

“怎么?”手塚愣,“他们闹是闹了些,规矩应该还是守得紧。”

“呃反正就这样,别提他们了,手塚卿,朕今日带了圣鲁道夫洗足套件,你没忘你欠朕什么吧~?”

“……臣即命下人烧水。”

于是青龙营内热火朝天地打赌下注越前龙马与龙崎家小姐明日相亲能成与否时,大伙全然不会想到,正等洗脚水的左相大人决定明日到营视察。

“海堂,我夜观天象,明日青龙营似会有大事发生。”

“哈……”

“你把这青汁汤喝了,明日装病躲过去比较好。”

“嘶、嘶……不用了,乾前辈。”

当然,事后海堂还是有点后悔没听乾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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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本篇定位是外传,不过时间轴还是在《皇帝和左相的问题》第三部之后,最初的起因是想到“野合”,然后君臣同乘一匹马被百官撞见,然后“快看天上好大一只鸟”……

作者诚实地表示起因纯粹是欢乐吐槽的……

回到本篇==

《皇帝与左相的问题》三部完结的时候,虽然二位主角人物的成长和心路历程已经比较圆满,不过总觉得还有个结似乎没解开,于是写进了这篇外传。

本篇外传的大剧情(?)延伸自最初的背景设定(即最开头那段翻着《史记》憋出来的文言,囧),和第三部的番外《左相过去的问题》里提及的一段:

“迹部即位之初,燕王代王串通外邦谋反,手塚与迹部一同误中埋伏,手塚杀逃兵慑军,杀敌兵突围,眼都不多眨一下。得胜后,燕代二府满门抄斩,唯因其皇族亲故,留十岁以下男女童活口,女童为奴,男童充军。然迹部非常清楚,燕王十岁的儿子,代王八岁的儿子,并非如后来昭告所言是“得病暴毙”……迹部前去质问手塚,他供认不讳,气急败坏的迹部抄剑横在手塚脖子上时,手塚的表情叫他的胆真寒了:

面前的男子为了他想要的,不仅不怕死,连遭人唾骂遗臭万年都不在乎。”

迹部皇上历经三部逐渐成熟,而手塚左相历经三部逐渐显露强硬彪悍的背后一面,作为一个理想主义者,手塚为了他的“道”什么都能做,什么都能牺牲,摆在祭坛第一位的就是他自己,他早把自己干脆地豁出去了,所以他才能那么强硬彪悍冷静刚毅。可本质上他是一个胸怀热血心怀悲悯的人,又很渴望摆脱孤独,与迹部关系的变化让他发现,自己与周围人,尤其是迹部的羁绊竟有这么深,他难以避免地动摇了。尽管第三部完结时手塚已认定与迹部的心意,可真正开始与迹部过上“好得像假的”的好日子,手塚反而会下意识地想起许多尘封在记忆角落不愿提及的事,另有许多事虽然犹在眼前,但压在心底的愧疚与自责日益强烈。

其实这样的感觉迹部也有,可他毕竟年轻许多,经历也没手塚那么波折,加上性格使然,他比较看得开。

迹部觉出手塚的心思,没捅破,只拉着手塚“穷开心”,希望能慢慢解开手塚的郁结,当还有他自己的郁结,不过最后手塚和他都发现,还是要摊开,有些问题已经无法解决,但两个人分担总是更好。

就像上面一段紧接着写的:

“这样的人,还有谁是他的对手……

迹部没想到,这样的对手,其实有两个。

一个叫手塚国光,一个叫迹部景吾。”

本篇本来打算挑战尺度极限的,结果搞半天还是挑逗阶段,那传说中的“野合”也一句带过了,囧

我果然H废柴OTZ

至于副CP么,真田护军依旧被幸村将军调戏着,噗

宍户前辈也算和长太郎互认了心意吧?

表看观月和裕太貌似一副老夫老妻的样,其实俩人压根没有进阶的OTZ

海堂也算对乾前辈长了心眼懂得防着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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