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燧烬门外。
皇旗幡动……
叠瓦重檐,朱漆铜门,长台阔基。
无一不书写着燧烬门,燧人氏的辉煌荣耀。
高大威严的男人,一路将两个年轻人送到大门前,一脸慈爱,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父亲。
燧人昱身旁站着一身鹅黄长衫裙,明媚动人的方安生,她的鬓发梳得并不工整规范,头饰却十分别致,是一枝鲜艳欲滴的红梅,别有一番特别的滋味。
“爹,娘。”
“师傅,师娘。”
少女依旧一套标志性的月白色长衫裙,长发简单地束起,眉宇间有淡淡的笑意。
方安生伸手将已经与她一样高的燧人曦抱在怀里,满眼里都是不舍:“我的曦儿,好孩子……已经长这么大了。这次和坤儿出远门,要注意安全,别让娘担心,知道吗?”
“师娘,我会照顾好曦儿。”
楚玉衡一身澜青滚金锦袍,坐在乌木做的轮椅中,与少女并肩,目若远山,俊逸非常。
阳光下,他如此耀眼多目,身上更有淡淡的皇家威势,让人信服。
“坤儿,好孩子……你们互相照应,知道吗?”
这一路,以皇室的名号,有军队护送,可保两人安全抵京。
可是为人父母,还是会操心。
燧人曦自然知道娘亲的不舍和担忧,同以往父亲带着年幼的她出行,娘亲总是千万嘱咐。
她拉着娘亲的手,上前抱了抱她,安慰道:
“娘,你放心……我们一定平安回来,你照顾好自己和爹。”
“好……”
身旁的男人自然心中也十分担心,却不说出来,他朗声说道:“爹有什么要担心的,不用担心爹……也不用担心你娘,爹会照顾好她。”
“爹……你又瞎说了……”
娘亲照顾你还差不多,你不惹事就天下太平了……
“这孩子~”燧人昱气的咽住,为自己辩解道:“喏~你娘今日的发髻就是我弄的……瞧瞧,好看。”
英武的男人一脸骄傲地看着自家娘子,脸上满是小得意。
“呵~”
母女俩相视一眼,无奈地笑笑。
她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瞎捣鼓自家美夫人的衣服,更以他独特的审美,无论是武林大会,还是宴席,让身为燧烬门门主夫人的方安生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最近,也不知道是拿个嘴欠的人在这个幼稚鬼面前提了一下“不会帮自己夫人梳发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从此以后,方安生的发髻和首饰就没有一天正常过。
方安生的沉默让他有点难过,燧人昱问道:“娘子~”
好看的吧?
你不喜欢吗?
娘子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你是不是后悔嫁给我了?
在这个世界上,说真话,很难。
这个委屈巴巴的男人,是方安生的夫君,任何拒绝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不好看吗?娘子~”
这样快哭可怜兮兮的模样,放在这样高大威猛的男人脸上,真是奇妙的融合。
自从成婚后,方安生已经可以熟捻地毫无破绽地善意地骗人,昧着良心说道:
“嗯……我很喜欢。”
如果她说不喜欢,燧人昱会难过伤心持续一个月,伤心归伤心,为人还是霸道,还是不准别人帮她梳头……
身穿玄金蟒袍,高大俊逸的燧人昱“柔弱”地伏在方安生的肩头,闷闷地说道:“真的吗?”
“真的。”
真重。
方安生出生身皇商方氏,方父虽然是成功的商人,心中却有一个驰骋疆场的梦,于是将女儿当作将军培养,甚至重金聘请教头教导方安生武术和兵法。
年约十六,她随父出海经商,遇到埋伏在礁石后的海盗,当时,船上仅五十船员,方安生冷静果断地指挥众人反击,击退了海盗,自从美名远播。
与燧人昱成婚后,更是在消灭倭寇一战上大放异彩,俨然一副女将军派头,凭着功绩受封女爵,成为燧烬门说一不二的当家人。
稳稳当当接住完全依偎在身上的男人,她温柔地拍拍他的背,像安慰一个闹别扭的小男孩,曦儿长这么大也没像这样过……
真是,娶妻娶得好,越活越幼稚。
燧人昱不顾女儿鄙夷的目光,连连追问道:“那你觉得好看吗?”
方安生发间插着的梅花鲜艳欲滴,那是燧人昱今日大清早特意去院子里逛了一圈摘下来的,总的来说,还是比以前他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奇花异草要好些……
她叹了口气。
这样子胡乱搅下去,也不知要闹多久脾气了,她只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昧着良心说道:“好看……很好看。”
她眼一闭,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接着说:“我很喜欢阿昱为我梳发,以后……”
“以后我日日为娘子梳头,绝不假手他人!”
“……”
就不能找点正经事做吗?
唉——她无声叹气:
“好。”
见她点头,燧人昱高兴地咧开嘴笑着,一把将爱妻抱起,旁若无人地转圈,开心得像两个孩子。
“呀!”
“娘子~”
“好喜欢你——”
“先放我下来……”
身后的燧烬门弟子都习惯了奇葩的门主,自然不会太过惊讶,每个人绷着脸,逼着自己直视前方……
一旁的燧人曦和楚玉衡沉默不语,两人对视一笑。
四人寒暄不到半刻,便要启程。
他们最后嘱托道:“曦儿,坤儿,一路小心。”
“爹,娘……不必担心。”
“师傅,师娘,我会照顾好曦儿的。”
“我也会照顾好师兄。”
年轻的男女手掌相握,语气中满满的信任。
“好……你们两个互相照顾,我们也放心。”
方安生还没从刚刚的旋转中恢复过来,头晕目眩地靠在丈夫怀中不忘嘱咐。
燧人曦将清瘦的少年背上皇轿。
轿中空间很大,特地备有软被和暖炉,他们甚至能躺在上面睡觉。
一枚风铃挂在一角,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这不是……”我送给你的吗?
“嗯。”
楚玉衡笑得温柔似水,说:“回京时会想你,就当是你陪我说话的声音……”
无法言喻的感受涌上心头,燧人曦一时说不出半句话。
“……”
“傻师兄。”
“嗯。”
他还是微笑。
风,将窗纱翻起,看着熟悉的景色在步步后退,燧人曦的感受微妙。
自十岁后,她常随父亲出行游历学习,每次半个月左右。
除了拜会各大门派,也要暗访民间各地……
接管燧烬门,绝不是只凭高强的武功可以做到,更需要智慧和魄力。
不过,这次会是轻松的旅行,也是她第一次和师兄一起离开燧烬门。
光是有他在身边,燧人曦都觉得十分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