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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大业弄完早上的例行公事後吃过午饭才到育幼院去，他到时院长还在寝室里忙着让孩子们一一上床午休，他站在外头本想点根菸打发时间，後来想到这是育幼院还是打住了念头。
「杨先生，您来了。」院长出房门见他就站在外头，连忙出声唤道，接着示意他一同进院长室长谈。杨大业坐下後她先泡了杯热茶给他，客套地说，「这也没什麽东西可以招呼您，抱歉。」
「没关系，谢谢。」杨大业没有动桌上的茶，只是等她往下说。
「我请您来是和您谈谈宛心的事情，不瞒您说，她那天有回来院里吃年夜饭。」院长开门见山直说。
「我不知道她有回来……」杨大业一怔，有些茫然地道。
「杨先生，院里永远是院童的家，宛心能回来一起过节我当然很高兴，但我不希望她是有家不能归才回来的。」
院长的话让杨大业说不出话来，有家不能归吗……他从来没有想过会给姚宛心这样的感觉，也没想过远在台北的她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只能一个人吃年夜饭，明明他们都已经有彼此了，为什麽还是像没家的人一样无家可归？
「我很抱歉。」杨大业知道是自己失职了，才会让院长不得不找他来说话。
「我没有指责您的意思，我也知道您有守住当初和我的承诺，但那时候我也没想过宛心对感情会这麽认真。」院长见他似乎有些误会连忙解释，後叹息道，「我只把她当成了我记忆里那个孩子，以为孩子的感情不作数只会一时错乱。我认知也许加重了宛心的痛苦，我不想看到那孩子活成那样。」
杨大业听着有些出神，彷佛想起记忆里那个坐在面前哭着微笑成全他的女孩，那一秒他不是没有往这个方向担心过，担心她比自己想像中更认真，但在他这麽对她後，她还能像当初一样吗？
如果她的心还一样，他留她在身边真的是对她好吗？杨大业回答不出来。
院长知道她能说的都说完了，只能再次奉劝他，「不管您想接受她也好、拒绝她也罢，我都希望您能正视一次她的存在，我不想看那孩子只能在外头流浪。」
杨大业告别院长回去後，不自觉又进了那间没主人的房间，灯笼旁摆了四样不曾开封的礼物盒，最靠近边缘那样是他过年前放入的，全是他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却没有一个亲自送进手里。
杨大业也想过就算不见她也该寄给她，只是不确定现在挑的礼物她还会不会喜欢，也许这几年她的喜好习惯都有了变化。想着想着，最後全都搁在房里，什麽也没让她看见。
都四年了他是不是应该去看她？他能去看她吗？杨大业伸手触碰着包装纸，想着院长说的话，因为思念而更容易松动的忍耐，一瞬间让不该有的情绪念头又再次升起，猖獗地对着他叫呛，提醒着他胸口的那只禽兽就快压垮的理智野放出笼。
杨大业伸手压着墙深吸几口气，表面依旧不受影像，只有在最後忍不住情绪时用力朝着一旁的墙连打了几拳，直到感觉到手背逐渐湿润的液体和一会一会的抽痛，他才能又恢复原来的压抑的自己，将那些自私狠狠压下再次锁回底层。
只有不带私心，他才有资格用「叔叔」的身分再见她。
姚宛心本来以为和高同恩说清楚以後，他也会消失在自己的生活，要一个人天天看着得不到的东西、保持着他不要的关系是种贪婪的自私，她知道如果她要求，就算高同恩再难受也会留下，但她不想。
她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弟弟，没有人愿意看自己的家人痛苦，要他在人前强颜欢笑一如往常的相处、人後自己承担後果，她做不到。
但高同恩并没有选择离开，两人反而回到了最一开始的亲密，这让姚宛心一时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只是在逞强。
「你不是说我永远是你弟弟吗？对我来说你也是。」高同恩这几天也感觉得出来姚宛心的担心和不安，两人回家路上他淡淡地应道。
「我不是到你给我答案後才开始抽离的，这一年本来就有了答案，你只是给了我一个结束的日期。」高同恩理所当然地说，自然看到姚宛心他也不是真的一点触动也没有，只是理解了退回本来的位置。
她如果不能是他的对象，也永远会是他的姊姊。
姚宛心本来想说点什麽，突然瞥见公寓楼下等着的人霎时止住了脚步。高同恩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那男人紧盯着他们，没说话默默熄了菸，像在等他们过去。
「姊姊？」高同恩轻唤道，看她脸色难看的很。
正想问她需不需要陪她避开，她已经先开口，「同同，你可以先回去吗？今天先取消吧。」
今天本来约好要一起煮火锅吃的，看来也只能作罢。高同恩没放心上，只是提醒一句，「那我去买点东西吃，你需要打给我，我帮你带一份回来。」
「好。」姚宛心没转移视线，应声，高同恩转身离开後她才缓缓走近杨大业面前。脚下的每一步看起来很简单，也不过是几公尺的距离，对於四年不见的她而言却是加倍困难，要一步一步重新走回他身边、再一步一步退回自己的位置。
「叔叔。」她艰涩地轻唤出声。
杨大业看着那男孩从他面前离开，再见姚宛心从见他後便有些勉强的脸色和过分缓慢的步伐，多少也能看出姚宛心的不乐意。他沉默几秒请求地道，「我能上楼和你说话吗？」
「当然可以。」姚宛心一怔，不明白他明明有钥匙，既然想上去为什麽不一开始就在上面等她就好了呢？
杨大业见她有些迟疑，知道是自己为难她了，不管是这个要求还是他突然的出现都打扰她了。
两人各怀心事的上楼，姚宛心拿钥匙开门後让他走前头，「叔叔，进来吧。」
杨大业进门环视一圈套房里的摆设，一切都和他记忆里的摆设不一样了，回头只见姚宛心默默等他说明来意。
杨大业凝视着那张小脸再多一会，怕说完了又该离开了，到姚宛心要开口前他才终於肯将手里的袋子交给她，「我只是想给你送生日礼物。」
「生日？可是我生日已经过了啊……」姚宛心听着有些错愕没敢接过，思考这中间是不是弄错什麽了。
「我知道。这几年你没回来，所以礼物我一直都放你房间。」杨大业淡淡地道，「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喜欢的。」
姚宛心颤抖地接过礼物不敢抬头看他，怕自己会在他面前流露出太多不该有的情绪，喜欢啊……怎麽会不喜欢呢？只要是他替自己准备的那份心意，就算只是出於长辈的关心，她也无法言不由衷的说不喜欢。
在他面前她是这麽渺小，只有接受的份。
「谢谢叔叔，我很喜欢。」姚宛心拆都还没拆便低头这麽说道，杨大业看着也知道只是一句客套话，心底一番苦涩涌上也没让她有机会看出。
「喜欢就好、喜欢就好。」杨大业逼自己表面从容，两人之间又沦为无语，姚宛心正想说点什麽留他吃饭也好，便听见他突来一句，「我知道现在年轻人不一样了，也知道你们交往几年了，但还是别随便让男人进出你房里比较好。」
姚宛心原来的笑容僵在脸上，看着大叔再也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