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新那待不下，就跑到我这来了？」
我低着头，站在一群人面前，为首的中年男子个子不高，只到我下巴处，但讲起话来威风凛凛。在不大的空间里烟雾弥漫，让我的鼻子有些不太舒服。
「不是待不下去……」我深吸一口气，抬头对着面前的男人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听说天哥这边的活干起来赚钱比较快，我家最近挺缺钱的，所以想跟天哥你讨条路混一混。」
听到我这麽说的天哥冷哼一声，「我这哪是你这样的小鬼说想来就来，你当老子收容所，专收流浪狗吗？」
这话一出，四周传来的讪笑声让我脸颊都忍不住红了，颈间的燥热不晓得是因为羞愤还是因为这里的空气实在太差。
我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面对天哥与他一干小弟们鄙夷的脸色，我继续说道：「不管什麽事我都愿意做的，请天哥让我加入你们吧！」
「什麽事都愿意？」
我用力点头。
天哥的眼色随即深邃了一些，当他抬起手时离他最近的一个双臂刺青的大汉立刻上前。
「阿海，把他带下去分配他一些工作做。」对上我发亮的双眼，天哥脸上带着冷笑道：「我这钱好赚但工作可不轻松，你可要想清楚了。」
我起身走到那个名叫阿海的大汉面前，然後再对着天哥说道：「我从踏进这里之前就想清楚了，谢谢天哥！」
天哥的反应是摆摆手，示意阿海带我下去。
在我走出那个烟雾缭绕的空间之前隐约听见天哥身旁的人向他嘀咕了几句，天哥则是低声回应他：「我知道，阿新那不碰『那个』……」
後面的话我没听清楚，门就被关起来了，呼吸到稍微清新的空气，我觉得整个人感觉好多了！
我跟上阿海的步伐，在离开建筑物之前我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的时钟。
现在这个时间江丞萱应该在学校上课吧？
「喂，愣在那干嘛？走了！」阿海看我站在原地看时间，不耐烦地转头喊我跟上。
「哦，好！」
跟在天哥底下的人旁边工作，忙碌起来感觉时间也过得特别快。
一个礼拜下来，我几乎回到家沾床就睡，隔天起床到学校混过早上点名的时候，接近中午就会趁下课休息时间，老师与同学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出学校，到天哥那边去打工。
有一次我要离开教室的时候，和刚还完教材、走进教室的江丞萱正面碰着。
她皱着眉看着我，而我则是别开她的目光。
「顾丞……」
「丞萱，快来看！这期的网购有你喜欢的凯蒂猫系列唷！」
似乎想对我说什麽话的江丞萱才刚开口，教室里就有同学呼喊她。她先是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完。
「我肚子痛，先去上厕所了。」
我低着头这麽对她说道，虽然我想她大概猜得到，这趟去厕所我今天也不会再回来了。
於是我没有等她回应，加快脚步就离开教室。
在走到我固定翻出去的围墙边时，我看见高教官站在墙边，还有……颜方树。
「顾丞恩那小子呢？」高教官正厉声质问颜方树。
「我不知道。」颜方树以为我已经翻墙出学校了，一脸平静的直述。
那天在游乐场之後，我比较少和颜方树有交谈，在学校我几乎把他当透明人。
我气他把顾丞瑄带来游乐场，有时候我觉得在颜方树眼里，姐姐顾丞瑄的地位比我这个兄弟还重要很多很多。
早就看出来颜方树对我姐有意思，当初能够这麽快跟他成为朋友也是因为顾丞瑄的缘故。
我弄坏刚转学来的颜方树的照片，於是颜方树和我打了一架，是顾丞瑄来学校「强迫」我们和好当朋友。
才刚打过架的两个人怎麽可能马上当朋友，我那阵子看颜方树不顺眼极了！
隔天正好碰上每月例行的大检查，学校会检查学生有没有带违禁品来学校，於是我蒐罗了好朋友那的几本「黄书」，想要放到颜方树的抽屉里。
那几本都是非常精彩、令人热血翻涌的书呀！
当大检查之前我去上厕所时，遇到的颜方树。
我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他可能被我盯得不自在皱眉问我：「你怎麽还有空在这对我发疯？」
「这话应该是我要跟你说的吧！」
这个人大难临头还不知道回去检查自己的抽屉和书包吗？
颜方树闻言看了看厕所里面，确认只剩我跟他之後才开口：「你去翻一下你的书包，早上我看到有人放东西进去。」
「谁？！」我炸毛了，竟然有人敢这样对我！
颜方树似乎料到我会有这种反应，语气有些急促地道：「先别管是谁了，再五分钟就要大检查了，快把东西扔到垃圾桶。」
「垃圾桶没用，教官会去翻。」早就看过诸多学长前例的我摇头，「但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可以藏。」
颜方树点了点头，看见我要快步走出厕所，他却一把拉住我。
「喂，剩不到五分钟你还不快点？」
我回过头，就对上一双深邃如潭的眼眸。
「告诉我为什麽要害我，不然我就跟教官说你打算藏违禁品的地方。」
……
最後我跟颜方树把一叠黄书和几包菸都藏在顶楼的水塔後面，总算平安度过这次的大检查。
我看着脚边的一个个菸盒，越想越气把他们通通踩烂。
「跟我说是哪个王八蛋要害我，我绝对扁到他妈都认不出来！」
颜方树看我愤怒的样子，不仅没有畏缩，而是用冷淡的眼神看着我。
「你今天做的事，不就跟那个王八蛋一样吗？」
被他这麽一说我看向水塔边的那一叠黄书，怒火便像是被一桶冷水浇熄了般。
「所以你干嘛要害我？」
颜方树抬起手腕上的表看了一眼时间，上课钟声已经快要响了。
就怕他真的跑去跟教官说，我抿了抿唇缓缓开口：「看你不顺眼罢了。」
「我也看你不顺眼。」颜方树盯着我，「但我不会做这麽王八蛋的事。」
我忽然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感，明白这次是我自己先理亏，如果不是颜方树先提醒我，这次受罚的不只是他，还有我。
「还记得你姐跟我们说过，希望我们能当朋友。」
就在上课钟响起的时候，颜方树忽然提到顾丞瑄说过的话，我看着面前衣着整洁、一看就是好学生的少年。
而我是全班带头作乱，成绩万年倒数的小混混，这样不同的我们能当好朋友吗？
像是看见我眼中的疑惑，颜方树耸了耸肩，「能不能当朋友我也还不知道，但我们可以从看彼此顺眼一点开始。」
我看着他拿起那一叠黄书，塞到我手上後脸上出现淡淡的笑容。
「精彩的书就好好保存。」
说完他越过我走下顶楼的楼梯，我手还捧着一叠黄书，思索着他刚刚的那句话。
……
切，男人果然都是不分好学生坏学生的视觉动物！
「喂，颜方树！」
我走到楼梯间喊了他的名字。
他则是停下脚步抬起头看我。
「今天谢谢啦！」
他对我露出笑容，挥了挥手示意我回教室去上课。
大概是从那时候开始，我已经不觉得会看他不顺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