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至今已经差不多过了快一个礼拜,直到最近我才发觉,原来高中生涯比我想像中的还要快乐许多。
国中时期我唯一的印象就是不断的念书再念书,而如今除了念书以外,我发现我还多了不少事情可以做,比如说社团。
听着校园民歌录音带长大的我,从小就一直憧憬想要学吉他,国小跟国中没有社团,上了高中後,我理所当然的把吉他社填在第一个选项。
我们学校的吉他社算是小有名气,历年来都是非常热门的社团,虽说僧多粥少的情况下填了也不一定会上,但我还是非常不信邪的填了。
结果…嗯…很该死的真的没有上。
第二选项的热音社也是凄惨落榜,我直接被编到了我的第三选项,歌艺研习社。
失望归失望,但想想至少是跟音乐相关,况且之後若是学了吉他,大概也会需要自弹自唱吧?既然唱歌是早晚的问题,先学点歌唱技巧起来也不错,等到了下学期再选吉他社也不迟。
进了歌研社的专属教室,我第一眼就看见青竹坐在讲台正前方的第一个位子,眼睛还炯炯有神的发着光,看来她似乎是对这个社团很感兴趣。
她一看到我走进教室,便兴奋的拉着我的手,吵着要我坐在她的旁边。
「燕子,你也是选歌研社吗?太好了!这样我就有伴了!」
我苦笑,「我原本是想选吉他社,可惜没上。」
「歌研也不错呀,我刚才听社长说,我们歌研社的创社社长是现在线上很红的发片的歌手,有时候还会偶尔回来社团指导学妹唱歌哦!」
「对了,燕子,你不觉得昨天那个体育老师很帅吗?可是听说他离过婚有两个小孩…」
「学姐说下礼拜要轮流上台唱歌耶,燕子你跟我一起唱合唱的歌好不好?你要"屋顶"还是"制造浪漫"?」
「燕子你等下中午要吃什麽啊?我有带便当喔,你跟我一起吃吧,我妈昨天又煮青椒肉丝好讨厌喔…你帮人家吃青椒好不好?」
「对了对了,下午那什麽生涯规划的报告你做了吗?可不可以借我参考一下呀?」
我挖了挖耳朵,感到一阵无奈。这下我不仅要在教室接受青竹的连珠炮攻势,现在就连社团时间也没能逃过。
跟预料中的一样,整个社团时间我便是不停的听着青竹讲些五四三的生活琐事,她越讲越兴奋,彷佛有说不完的话题。
虽然觉得她所讲的内容实在是无聊到让我差点睡着,但基於礼貌,我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她聊天的内容非常广泛,从她的成长过程、到她喜好的事物、到她讨厌的东西、她的家人朋友、她的宠物、她的兴趣、她喜欢的偶像明星、她爱吃的食物等等…
她滔滔不绝的讲着一堆内容十分贫乏空洞的事,但是不知怎地,她讲话的神情就是非常吸引人。
没办法,美女就是让人百看不厌,当然如果她能安静点那就更好了。
我呆呆的望着她,不自觉的看入迷了,根本就没有专心在听她在讲什麽,只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瞧。
「燕子?」她伸手在我面前挥了挥,「你有在听吗?」
我赶紧回过神,「呃…有啊…」
她一脸不悦的说,「你根本没在听我讲话对不对?」
「有啊!」
「是吗?」她伸手戳了一下我的额头,「燕子,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罗唆?」
我一怔,差点以为她有读心术。但我当然不可能把我的真心话给说出来,只得赶紧否认道,「没有啊,怎麽会?」
「可是你在发呆耶!还一直嗯嗯喔喔的,也没有对我讲过半句话。」
唉,是要我怎麽回答呢?难道要我告诉她,我发呆不是因为她讲话无趣,而是因为我看她看到呆了吗?
我苦笑了一下,随便找了个理由呼咙过去。
她嘟着嘴,低声发了点牢骚,但也没怎麽样。我後来才慢慢的了解,原来她就是这样子的小孩子脾气。
尽管我对她始终沉默冷淡,但她依旧没有放弃想跟我当朋友的这一回事,黏我黏的比谁都还要紧,就连上厕所或是去福利社都老吵着要我陪。
既然是同班同学,又身处在同一个社团,我和青竹很自然的彼此留了电话,说真的,我实在很後悔这麽做。
因为现在我除了下课要听她的那些唠唠叨叨琐事以外,上课还必须无时无刻的接收她用蓝芽传来的便条纸。
那是个智慧型手机尚未出现的年代,光传简讯的费用就高的吓死人,所以当时最为流行的聊天方式,便是用蓝芽传便条纸了。
这和面对面讲话不一样,还不能用嗯嗯喔喔来敷衍,每次她传来讯息,我就必须想个好几分钟才能打出点像样的话语来回应她。
而令我佩服到不行的是,每当我的讯息才传过去没多久,青竹却能在十秒内马上回传,我还真有点好奇,她到底有没有在思考?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青竹吃的是家里准备的便当,而我吃的则是从福利社买来的面包。
当然我不是吃不起便当,而是不想花太多钱,每天省一点,到了下学期开学时,妈妈的负担便不会那麽重了。
单亲家庭的我,从小就和妈妈以及妹妹三个人同住,妈妈是个中规中矩的上班族,薪水平平还要抚养两个孩子,所以我一到了可以合法打工的年纪,便找了一份在速食店的工作,生活还勉强算过的去。
青竹不了解这一点,当然我也没跟她多说我家里的情况,导致她天天嫌我吃的穷酸。因为相对於我的乾面包,她的便当就丰富的多了,尽是些大鱼大肉。
根据青竹的叙述,她的爸妈都是高等公务员,家里还有好几栋房子出租给别人,家境算是不错。
青竹是家里的独生女,理所当然受到家人三千宠爱於一身,她的父母虽然没有到非常有钱的那种地步,但是在女儿身上却很敢花钱,总是让她吃好的穿好的,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
青竹的食量很小,也很挑食,总会东丢点西丢点食物给我,而我也乐得当她的厨余桶,虽然尽是些她讨厌的青椒、红萝卜、小黄瓜之类的食物。
「燕子,你到底都吃了什麽东西才会长得那麽高啊?你现在几公分啊?我看应该至少有170吧?」
「唔…我上次健康检查的时候是174公分…」
「什麽?174公分!?好好喔…」青竹把芋头迅速塞进我的红豆面包里,一脸哀怨的说,「哪像我才153公分,我想我应该是班上最矮的吧?我们足足差了20公分耶!呐,燕子,你分我个10公分好不好?」
我苦笑着想,要是可以的话那就好了,拥有像我这种非正常女性的身高,根本一点好处都没有,女孩子就是要像青竹这样娇小点才会显得可爱不是吗?
哪像我,除了一天到晚被差遣拿高处的东西以外,还会时不时的被学校各个球队的教练缠上,苦苦说服我加入球队,让我不要浪费自己与生俱来的天赋。
但幸好他们很快地就发现,其实我的运动神经并不怎麽发达,就算长得再高也没什麽意义,他们便也渐渐放弃要我加入球队的念头。
尽管如此,我在班上还是被老师指派担任体育股长,原因也就那一个吧,谁叫我是班上最高的人呢?
日子一天过去,转眼间,已经过了两个月。
这段时间我跟青竹在学校几乎是形影不离,除了我要打工的日子以外,我们每天放学都会一起走到捷运站搭车,日复一日,从未间断过。
有一天,趁着青竹裙子太短被教官抓去教官室训话的空档,有好几个同学忽然跑来我的座位旁围绕着我,兴冲冲的向我问道,「燕子,青竹的生日好像快到了对吧?」
我点了点头,现在已经是11月了,记得青竹的生日是11月7日,那的确快了。
我翻开我的行事历说道,「嗯,青竹的生日是下礼拜二。」
「我想要帮青竹买个蛋糕庆祝,燕子你觉得要什麽口味的好?」说出这个问句的人是我们班的班长小绪,在班上除了青竹以外,就属小绪跟我最好,毕竟座位就在隔壁,就算再不熟,也会偶尔聊上个几句。
我想了一下,然後对小绪说道,「青竹喜欢巧克力跟布丁,讨厌芋头,最好不要有太多奶油,如果可以的话,内馅可以加一点蓝莓。」
「哦,好。」小绪拿出一张空白纸,动作迅速的把我刚刚所说的全部抄了下来。
这时另一个同学乐乐也对我问道,「燕子,我想买个手机套给青竹当生日礼物,你觉得要什麽颜色好?」
「青竹讨厌紫色,最喜欢粉红色,颜色越浅越好,不然的话,淡淡的绿色也可以。」
乐乐点了点头道,「哦,好险我有问你,我还差点挑了紫色的呢。」
大家看我对青竹的事几乎是有问必答,便开始兴冲冲的问了我一堆关於青竹的喜好。
「燕子,青竹星巴克都喝什麽?我想在她生日那天买给她喝。」
我几乎不用思考就脱口而出,「拿铁去冰,牛奶加满,半糖。」
「她有特别喜欢什麽吗?卡通人物之类的?」
「嗯…她喜欢芝麻街的Cookiemonster。」
「她最近有缺什麽吗?我想不到生日礼物耶。」
我认真的想了想,「那个…我记得她说过她的唇膏好像快用完了,但是没有时间去买。还有她最近很想买M牌的保湿面膜跟V牌的乳液,至於香味的话…比起花香,她好像更喜欢果香。我觉得你们可以参考看看。」
这时乐乐突然笑嘻嘻的对着我说,「燕子,你好了解青竹喔,不是才开学两个月吗?怎麽关於她的事你什麽都知道啊?真不愧是叶太太耶。」
听到"叶太太"这三个字,我忍不住红了脸,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别听青竹在那边乱讲。」
这全都怪青竹老是在大家面前老婆长老婆短的叫我,害得我老是被大家取笑是叶太太,不过我倒也不排斥她这麽叫我就是了,况且在女校里,两个女生之间互叫老婆似乎是挺正常的一件事。
「喂喂,燕子,你的许太太回来了。」小绪忽然伸手在唇上一抵,轻轻地嘘了一声。大家看着从远方走廊缓缓朝着教室走来的青竹,赶紧静悄悄的一哄而散。
小绪也跟着坐回了座位,凑近我耳边小心翼翼的轻声道,「燕子,刚才我们的生日计画你记得要对青竹保密喔。」
我点了点头,而这时青竹正好朝着我们走了过来,看我跟小绪在那边神秘兮兮的,她便用一种开玩笑似的语气向小绪说道,「小绪,你刚刚在跟我的宝贝老婆说什麽悄悄话?」
小绪笑了笑道,「嗯?怎麽?怕我抢走你的叶太太呀?」
「那当然啊。」青竹快步走到我的身後,从背後双手环绕住我的脖子,「燕子是我一个人的,谁都不准把她抢走。」
「哦?这麽火热?」小绪一脸暧昧的用手肘推了推我,「放心啦,你的叶太太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你说对吧?燕子?」
「别、别胡说八道…」我脸上一热,赶紧慌乱的拨开青竹紧抱住我的那双手。
「吼,燕子,你是我老婆耶,给我抱一下会怎样?」
我愣愣的看着理直气壮说出这句话的青竹,一时之间居然语塞了。
认真说起来,我是不讨厌青竹这些太过亲昵的肢体接触,但最近这段日子似乎过於频繁了些,甚至一天比一天更夸张。
而每当我越是害羞的反抗,她就越会想要逗我,久而久之她开始变本加厉,就像昨天,她甚至直接坐到我的大腿上搂着我的脖子,还大胆的把头窝进我的胸口蹭来蹭去,搞得我又是一阵手足无措。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朋友之间的玩笑,但我有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就算是两个女生好了,可青竹的这些举动,会不会太过头了些?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过了头,那又如何呢?
肯定,是我自己反应过度吧。
我直视着前方青竹的娇小背影,忽然一阵错综复杂的感觉袭上心头。
是啊,不管我想的再多,什麽老婆,什麽太太,我心里明白的很。
在同性之间,这种称谓不过是一场办家家酒的游戏罢了。
永远都不会是真的。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