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她在等他的解释，可是他却沈默了好半晌，任由那个美丽的女人牵着他的手。
「我的确是在谈事情没错。」
逐渐模糊的视线里，她看见他回望着她，那双深沈如幽潭一般的眸，始终淡漠得那麽平静。
「和客户谈事都这样牵着手的吗？」
垂下眼，她瞥向那双交叠。
向霆放在桌面上的手背上，一只擦着深红色指甲的手正覆着。
「我们没牵手，」向霆吁了口气，缓缓将手从那纤细中抽了开来，淡定地喝了口酒：「打声招呼吧，这位是Sandy，寰亚的业务经理，连慕欣，我部门的职员。」
递过名片，那个女人笑得妩媚，依旧美丽动人。
「连小姐你好，我是Sandy，很高兴认识你。」
她迟疑了三秒，盯着那个女人伸出的，刚才还放在自己男人手背上的，那只手，兀自凝滞。
「你好。」
可她终究软弱。
忍着心里那股不适，别开了眼，握上。
「你怎麽在这？和朋友有约吗？」
像是掐准了时间一样，向霆接着开口，话里寻常一般的关心语气。
看着那双平静无波的眼，她忽然傻了，想不明白他怎麽能如此泰然自适的对她说话，他不歉疚吗？不觉得现在的气氛诡异吗？
她以他女人的身份质问，他却对外宣称自己不过是个职员，一旁那个陌生女人则像是置身事外那样地对着她笑——这一切正常得如此吊诡，却似乎只有她感觉不适。
「对，我——」
「那麽你该回去了吧？朋友还在等你。」
她茫然地开口，正想说些什麽却被打住，他的语气淡然却不容质疑。
一股悲愤掺着恼怒，蓦然涌上。
他凭什麽。
咬牙，连慕欣垂下眼，瞥往一旁向霆手边的酒，「你找了代驾吧？我也喝了酒，等等顺道送我回去吧！我会在外头等你。」
她匆忙说完，自始至终不敢看着他的眼睛，只见余光里他的双唇紧抿成了一条笔直的线，临走前，她不忘朝着Sandy嫣然一笑，说了句很高兴认识你，潇洒的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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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洒脱只维持了一瞬，几乎是一开口她就後悔了，只是坐定以後，懊悔才猝然的开始蔓延。
回到位子上，学姊已经回来了，急急忙忙关心的问连慕欣肠胃还好吗，她愣了会儿，抬眼瞥见闽雨彤脸上的古怪，她心里了然，恐怕是闽雨彤看见了一切，自以为好意给她说的谎。
「我没事学姊，可能吃太多了，刚刚去吐一吐现在就想喝点酒。」
她扯了个笑，圆过了谎，顺道给自己找了个肆意喝酒的理由，等等还得面对向霆，她得喝得多一些，否则她不知道应该以什麽表情等着向霆。
他们没有吃得太久，又过了不到半小时，学姊的未婚夫就来接她了，连慕欣婉拒了学姊的接送提议，说自己等朋友，闽雨彤跟着学姊离开，临走之前似乎有话想对她说，却终究只是瞅着她，欲言又止，频频回顾着离去。
店内玻璃窗边的座位一隅，向霆正低头查看手机的邮件讯息，对面那头女人撑着下颚，透过玻璃看了远处坐在街边等候的连慕欣，接着伸长了手，轻轻滑过了向霆的耳廓，万般不舍似的流连於他的面颊。
「怎麽办，你的小女友可真缠人，本来还很期待今晚你能来我这叙叙旧的。」
在和连慕欣交往之前，向霆有过几个固定的伴侣，Sandy也是其中一段，他通常喜欢找事业上能够独当一面的女人，因为她们往往重视自己更胜於感情，和这样的女人来往，所有问题只有黑与白，相互满足需求之外的情感灰色地带，不需要考虑。
也因此向霆对於这样的亲密并不以为意，专注在手机萤幕处理事务，没有对这样的互动有所排斥，却也没有多做回应，只是任由那只柔荑恣意游移。
「没什麽其他事的话我们也该走了，还有什麽问题再跟我联系，其他的就照我们的合约进行，我晚点发资料给你。」
关上手机，他再度啜饮了口酒，一本正经的模样。
「冷冰冰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女人嘟着嘴，很是不满的娇嗔，向霆像是没听到一样，迳自挥手找了服务生来桌边结帐。
「怎麽？这次是认真的呀？」
服务生拿着帐单确认金额，向霆不疾不徐的掏出皮夹付款，两者例行公事一般的互动中，一旁的Sandy仔细端详着向霆，忽然若有所思的开口，他没回应，倒是服务生离去之前多看了她两眼。
「不想说呀？好吧，反正我会在台湾待到年後，房号1205，想我记得来哦！」
他们在门口道别，过份亲密的拥抱了彼此，这看在连慕欣眼里扎眼的很，她却只能紧紧拧着衣角，佯装无事大方对她笑着摆手。
然後他插着口袋走向她，低头看了眼她的脸，「走吧。」
他们始终并肩，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的走着，大概是在这种时候连慕欣特别厌恶这种避嫌，他的沈默那麽明显地散发着疏离，她却不能靠近。
回程一路上他们都没说话。
直到代驾把车停在她家的巷子口，下车之前，他喊住了她。
「我们聊聊吧。」
他给了代驾司机五百块钱，请他去附近便利店里坐坐，支开了司机以後，在一片静默之中缓缓开口。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我们之间似乎进展得太快了。」
车外的光透着窗映照在他脸上，他的五官一分为二，一半的脸光亮，眼鼻却仍在漆黑之中。
「我说过了，我的工作忙，没办法时时体贴。」他的声音沙哑却温柔，说得缓慢，「所以我一直非常信任你，我不会查你的勤，也不过问你的隐私，我始终倾向作为一个聆听者，可同样的，我也需要我的另一半给予我这份支持和信任。」
预知这些话背後的含义，连慕欣忽然慌了手脚，眼泪啪搭啪搭的坠落，她不知所措的嗫嚅：「对不起……」
「别哭，」他的手指带着薄茧拈去了她的泪水，「我不是要你觉得抱歉，这一切都太快了，这不是你的错，我们都在磨合，只是看起来……」
听见他的叹息，连慕欣愕然抬眼，望着漆黑里的双眸，豆大的泪珠还挂在眼眶，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总之，趁着年假，我们先分开冷静几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