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像是坠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感觉到自己正在飞快地往下掉落，失重的感觉让我头晕脑胀。除了这样的感受以外，我的眼前是一片浓郁的墨黑，什麽也看不见，我的耳边也寂静无声，一点点细琐的声响都听不见……
忽然，我感觉自己的下身传来一股撕裂般的痛，在黑夜之中，我的下腹缓缓映出一个红色光点，然後慢慢地舒展开来——就像绽开一朵血花，它的血红枝枒开始生长，缓缓在我身上蔓延……蔓延至我的胸口时，它突然蛮横而强力地钻入我的胸口，我感觉心口传来一股既滚烫又灼热的痛楚——
我猛地瞪大双眼，才发现我始终身在主卧房里。我的感知逐渐回笼，瞬间就意识到了自己浑身的黏腻感，还有淋漓汗水贴在额上的微凉。
而我，竟是一夜没有阖眼。我眨了眨自己的眼睛，才发现自己的眼睛已经乾得刺痛。
我浑身瘫软，想要坐起身，却一丝力气也没有。
昨晚的零碎片段忽然飞掠过脑海，我倒抽了一口气，一股恐惧的感觉在胸口爆炸开来，我能听见自己近乎癫狂的心跳频率。我发现自己正在抽搐颤抖，就像寒冬里，牙齿的细细磕碰。
然後，我的眼泪缓缓地涌了上来，我躺在床上，眼泪便这样从眼角掉落，一路滑入我的发间。
我皱起眉头，眼泪就突然像溃堤一般地涌出来，我伸手摀住自己的眼睛，痛哭失声。
我的脑子一片混沌，究竟发生了什麽，我根本不忍细想……我只知道，胸口有一股痛被哽住了，好像我不哭泣，那股痛就不会消散。
我和先云都是成年人了，甚至也结了婚。在昨晚以前，我们当然有过肌肤之亲。可是……没有这麽一次，让我感到无边的恐惧和绝望。
『我绝不会有别人的，徐馥。……我何先云……绝对不会出轨。』他的嗓音突然传入耳中。
我听见自己发出一道凄厉的尖叫——我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发现自己还在尖叫——我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只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有刀子在割，一下又一下，渗出血来。
骤然，「徐馥、徐馥？」何先云的声音蓦地传来，我倏地瞪大双眼，望向大床的另一侧，他就躺在那儿，一双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亮，像一只寻觅猎物的鹰，然後他竟伸出手来，好像要靠近我——「……徐馥，你还好吗？」
我又听见自己发出一股更尖锐、更嘶哑的尖叫声。
我没有半分力气，却发了狂似地想要逃走——接着，我感觉到自己浑身被撞了一下，我才发现我已经从床上滚下来，直接跌在地上。
他的声音还在：「徐馥！徐馥！」然後，他的身影又悄然逼近我。
我动弹不得，而且还在发抖，全身都在抽搐。我用着已经极度嘶哑的嗓音，哀求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求学时代，老师偶然用指甲划过黑板的恐怖声响，让人霎时泛起鸡皮疙瘩。
何先云停住了动作，没有再往我逼近，却也没有後退，只是这麽待在那里。
我依然在颤抖，低头回避他的眼睛。
「……对不起。」我下意识脱口而出，然後眼眶再次热了起来，「不要靠近我……也不要跟我说话……拜托你。」
先云听了我的话，果真没有再出声。他缓缓地往後退，然後慢慢穿起自己的衣服。
最後，他的步伐越过了我，静悄悄地离开了这个房间。
听见门被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後，我忍不住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脸，让自己被无尽的黑暗淹没。
＊＊＊
什麽事也没有。
没什麽好害怕的。
你要坚强，徐馥。
你还要生活，打起精神来，徐馥。
——望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我不停对自己这麽说着。
镜子里的我，一双眼肿得像核桃一样，而且双眼毫无光亮。脸色苍白、唇也泛着不健康的深红色。
我打开水龙头，将冰凉的水泼到自己脸上，好不容易才有了些精神，终於能静下心来思考。
我开始告诉自己：我和先云是夫妻，他那样对我，其实很正常……
我发现，自己眼前又变得氤氲，我忍住掉泪的冲动，一手抚在洗手台上，一手摸着自己的脸颊。
其实我知道的，那一点也不正常，他应该要尊重我的……
每当记忆快要触碰到昨晚的画面，我就会再次感觉到一股畏惧。於是，我选择不再细想那一切。
接踵而来的，是他昨天曾对我说过的话：
『徐馥，我对不起你。』
『我只会有你一个人，徐馥。』
他究竟对不起我什麽呢？
又为什麽要突然说，他只会有我一个人？
又为什麽，他不是对我说「我只会爱你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