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乡下人都非常讨厌黑羊。他们说年幼的恶魔会化为黑羊，潜伏在羊群之间吸取羊奶，长大後就把羊群吃掉。因此只要看到黑羊，通常都会当场杀死或驱逐。在大魔导师齐德勒亚被发掘魔法天赋之前，他只是个穷乡僻壤放羊的孩子，他在幼年时见过一只黑羊。
那只黑羊看起来只有两三个月大，外观一切正常，但其他羊都不太敢接近牠，除了那只倒楣被他抓着吸奶的母羊之外。齐德勒亚观察了牠一阵子，发现黑羊的行为和其他小羊并没有什麽不同。除了那只羊背上似乎黏了一对黑色的小三角，在吸奶时偶尔会颤动几下。
褐发男孩并没有像其他乡下人一样，企图宰杀或赶走黑羊，他拔了一把在森林间找到的血红草，在小黑羊面前晃了晃。
据说血红草是恶魔最喜欢的食物。於是小黑羊就像闻到蜂蜜的熊一样，毫不迟疑地跟着齐德勒亚走。他把牠带到自己找到血红草的地方，那是树林间的一块空地。小黑羊高叫一声，扑到红褐色的草地上打滚，然後埋头大吃起来。齐德勒亚靠着树干坐下，默默注视着在血红草上撒欢打滚的动物，直到夜色深沈，月亮爬上天顶照在红褐色的草地上，形成一片诡谲的色彩。
小黑羊吃饱了，倒在草地上呼呼大睡。齐德勒亚走过去，伸出手触碰羊毛，捏了捏他背上奇怪的三角形。那对黑色三角倏地张开，啪啪扇着他的手指，竟是一对形似蝙蝠的小翅膀。
2.
齐德勒亚在进城贩卖乳酪时遇到捣乱的恶魔，一名路过的魔法师配合城里的骑士将其消灭，并发现齐德勒亚在紧急中被激发的魔法天份。於是齐德勒亚便踏上迈向一流魔法师的旅程。
在离开故乡之前，他来到那块血红草地。一个熟悉的黑色生物看见他来，便拍着小翅膀飞过来──虽然只是让四只脚稍微离地而已──来到褐发男孩身边。这些年来齐德勒亚长高了一些，羊圈里的羊也换过不少，小黑羊却丝毫未变，还是一样有着小狗的体型。
「席瓦夏。」
他摸了摸松软的黑羊毛，用自己取的名字喊他。
「我要走了。」
「哼。」
从来不曾咩咩叫的小黑羊对他咧嘴，露出一口肉食动物才有的森森利齿。但齐德勒亚并不害怕，只是拍了拍牠的头。
「不要跑到牧场，他们会杀你，知道吗？」
男孩断断续续地描述在城里，魔法师杀死恶魔的情景。
月光下，小黑羊的身形忽然拉长，在齐德勒亚惊愕的视线中变成一名黑发赤瞳的少年。少年长得非常漂亮，即使齐德勒亚在之後的人生中见过各种传说中的美丽种族，在他心里仍然没有任何精灵、鸟人、美人鱼比得上眼前的人。
赤裸的少年跪在血红草地上，磨蹭人类少年的手，他忽然张口咬住齐德勒亚的手指，用尖锐的牙齿啃出一个小洞。他将血珠吸进嘴里，仔细品嚐味道，然後用舌头舔了舔伤口。
「哼！」
黑发少年发出埋怨般的声音，不停用头撞着他的下腹，就像那头黑羊平时撒娇的模样。
「你别跟来，乖乖的。知道吗？」
「哼、哼！」
「席瓦夏……」
少年蜷起身体，缩在比自己矮小的男孩怀里。齐德勒亚抚摸那头黑如鸦羽的长发；雪白光裸的背上，一对被肉膜和绒毛覆盖的黑色翅膀微微颤动。天亮时，齐德勒亚便和那名魔法师一起离开了村庄。
3.
齐德勒亚17岁的时候，被老师交付一个任务。他奉命和骑士一起护送一部古魔法书回首都的魔法学院，然而在路上却遭到袭击。齐德勒亚在荒野中被追赶，少了骑士的掩护，他没办法停下来念诵咒语，只能丢出一个又一个的攻击魔法卷轴，一只箭射穿了他的肩膀。他踉跄几步，伏在膝盖高的芒草间，默念着咒语，然而追捕者很快靠近……
「找到了！」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後响起。齐德勒亚还来不及回头，身体就已经离地。风声、振翅声掠过耳际，齐德勒亚眼角看见一对由骨头和肉膜构成的翅膀，漆黑巨大，没有一根羽毛。後面的「人」紧紧抱住他的腰，一缕黑发随风吹来，拂在他脸上。齐德勒亚放松下来，看着地面的景物迅速变小、远去。
席瓦夏将他带到一间小屋。羽翼收起来後，就在背上缩成小巧的三角形，就像齐德勒亚小时在羊背上看过的一样。他拔掉人类肩上的箭，舔舐从他身上的血迹。熟悉的味道令恶魔感到安心，然而齐德勒亚流了太多血，恶魔虽然自癒能力强，却没有治癒他人的能力，黑发少年着急地抬头看他，血红色的眼瞳扩散开来，连眼角都微微泛红。
──「恶魔从眼眶中渗出不祥之血，腐蚀大地」。齐德勒亚在书上看过这段描述，但他并不害怕。他伸手拍了拍黑发少年的头，然後闭上眼，对自己念了一个初阶治癒咒语。
睁开眼时，一头幼犬大小、长毛卷曲的黑羊伏在膝盖上，一边哼哼一边不停往他怀里钻。
──「恶魔在化为羊形时最为脆弱，只要用刻了禁锢咒语的水晶就能轻易将他们捕捉」──以前学习过的知识掠过脑中，齐德勒亚一边抚摸黑羊，心中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他已经17岁了，然而黑发少年的模样却和以前毫无差别。
没有人知道恶魔的寿命。他有生之年，看得到小黑羊长大吗？
齐德勒亚忽然有了强烈想要学习魔法的动机。
4.
大魔法师齐德勒亚身边出现一位名为「席瓦夏」的学徒。虽然年纪不大，还是个少年，却拥有令人惊艳不已的美貌。但最令人在意的是那少年有双珊瑚色的眼睛，这特徵实在太过独特，许多人都私下议论着其实他是一只恶魔。
一名喜好收集非人类种族作为奴隶的贵族，趁着齐德勒亚到魔法学院授课时，闯进他家抓走那名黑发少年。他们将他赤裸地绑在木桩上，用刀在皮肤上刻印咒语，使用各种刑求，要让他现出原形，签下服从人类的契约。
少年紧闭着嘴，只在痛苦不堪时发出叫声，却不愿化为羊身。齐德勒亚很快找来，看见少年残破的身体，和脸上血红的泪痕。
他掏出一个封印水晶，呼唤席瓦夏的真名。
在场的魔法师才刚分辨出那似乎是传说中的深渊语──恶魔的语言──就见木桩上一空，一只黑羊跳向齐德勒亚，消失在水晶里。齐德勒亚把掌中的水晶放到怀里，贴着胸口藏好。
「身为宫廷保护人的大魔法师，竟然和恶……」
话还没说完，那人就化为地面的一摊白灰。
贵族的儿子、德高望重的魔法师、他们的学徒与仆人、护卫、甚至整座城堡……都化为灰烬。
5.
齐德勒亚望着桌上的水晶。
一旦被封印，除非主人允许，恶魔就只能以黑羊之身待在狭小、什麽都没有的空间。然而席瓦夏却毫不犹豫地跳了进来。
齐德勒亚反省：他是不是养出一只对人类毫无戒心的恶魔？
即使知道恶魔的身体恢复力强大，席瓦夏先前狼狈的模样仍让他心痛不已。齐德勒亚念出释放咒语。
一阵光芒後，膝盖一重，少年赤裸的身体贴在他怀里。席瓦夏身上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癒合，只剩下一些红色的字迹，那是用沾了圣水的匕首刻出来的咒文。
「齐德勒亚……」
黑发少年一脸委屈，他靠在褐发男人颈边，闻出人类的血腥味。
很多不同的血腥味……
席瓦夏闭上眼，带着血丝的泪水从眼角渗出。为了不给齐德勒亚带来麻烦，他从来没杀过人类，但是齐德勒亚却为了他……
「不哭。」
齐德勒亚亲吻他脸上带着血腥味的泪水，从眼角、脸颊、到嘴唇。他毫不犹豫地把舌头伸进那长着利齿的嘴里，舔着他的口腔，被牙齿刮伤也毫不介意。席瓦夏张开手脚，像只大蜘蛛一样攀在齐德勒亚身上，齐德勒亚站起来走向纱帐半掩的四柱床，将上头写满艰深咒语和魔法阵的书籍扫落地板，然後把少年压在床上。
『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自深渊的语言彷佛火山熔岩翻滚，低沉又带着高热。
『别哭，我的黑羊。』
少年在他的亲吻和爱抚下软了身体，发出像是撒娇、又像埋怨的哼哼，泛红的眼半睁，像是浓密睫毛下的两道血痕，妖艳又诡异。齐德勒亚打开他的身体，导入自己亲手熬制、润滑度相当持久的魔药，然後进入他。
「嗯……」
在微微刺痛中，席瓦夏搂着齐德勒亚脖子，让男人伏在自己身上进出。恶魔泌出的体液带有些微腐蚀性，在齐德勒亚下腹留下一片灼伤的痕迹。席瓦夏浑然不觉，只顾发出放荡的甜腻叫声，用每一寸肌肉延长对方停在自己体内的时间。齐德勒亚深深撞进他体内，席瓦夏也喊叫着达到高潮。
一股皮肉烧焦的气味传来。
席瓦夏脸色一变，推开身上的男人。只见齐德勒亚胸腹的肌肤红肿，严重处甚至起了小水泡。
「你、你……」席瓦夏连忙召来清水，不敢相信，在这种情况下齐德勒亚竟然做得下去，而且还得到快感！？
「你快念治癒咒语！」
「不。」褐发男人却抓起他的手，放到唇边，低声吟道。
「愿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戴在手臂上如烙印，因为爱如死之坚强。众水不能灭，洪水也不能淹。」
席瓦夏呆了片刻，又感动又愧疚，最後他变成小羊在床上哇哇哭闹打滚，直到齐德勒亚愿意施行治癒咒语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