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只是侗江多所高中中最为普通的一所,然而自从换了个性格严肃沉闷的校长后,学校高考战绩不见得有多辉煌,倒是立了一大堆大大小小啰里啰嗦的规矩。比如,学生必须穿校服脖子上戴个学生证才能进校门。学生们愤愤不已,心想自己好歹也进入青春期了还穿着土不拉几的校服,冬冷夏热不说,还像小学生一样挂个卡,这造型太不符合自己的审美了。故而不论是爱美的女生,还是一些耍酷的男生,打游击战似的,一回到教室就把自己的外套换上,一出教室门又把校服穿上以防被检查的老师揪住。
代小枫是个例外。没有人知道,当代小枫知道自己被二中录取的时候,思及仍然可以像初中小学一样天天穿校服时,她可是深感庆幸,理由有二,首要理由不言而喻——可以省一大笔置衣费,其二,每天拿起同样的衣服穿这是多么方便简单提升幸福感的一件事呢?很好,这很符合她邋遢女的形象。
这一天,代小枫换好衣服时,难得在衣柜前踟蹰了一下,下定决心又取出一件厚厚的花色毛衣穿在身上。虽说立春已过,温度却骤然下降,很显然老天打算在温暖来临前在耍一次我等怕冷凡人。代小枫十分怕冷,如果可以,她希望能把自己裹成个熊,若是能有厚厚的脂肪便完美了,可很明显,她家油水少的可怜,难以达成这个心愿。可衣服穿太多,骑个自行车能令她喘的仿佛肺要炸了。
梅琴芝又来催了她一次,看着代小枫已经开始“哗啦哗啦”喝着粥后,她终于放心地出门上班去了。代小枫嘴里含着吃的,叽里咕噜讲着路上小心,也不知道老妈听见没有。
高一上学期她总是迟到,班主任是个严厉的中年妇女,几次打电话给梅琴芝反映这个问题,梅琴芝不好意思地说这也没办法,家离的远。班主任提议,那可以来住校嘛。梅琴芝用的是最普通的老人机,电话里说了些什么旁人听得一清二楚,加之班主任嗓门大大的,代小枫发誓她真没偷听,只是离得近而已。梅琴芝语气温柔地说着些什么,代小枫个子不高,但还是比自己老妈高了半个头,她伸手夺过手机,说了句老师您好,我觉得您可以向学校反映一下少收点住宿费,食堂阿姨多给学生打点瘦肉。然后结结实实地挨了老妈的一顿训。
从那以后班主任肖老师再也懒得管教代小枫了,爱咋咋地,别看这个学生平时一声不吭,其实戾气重的很。代小枫不以为然,乐的自在,她性格孤僻,班上同学当她半个透明人,现在连老师也不会点她的名了,她可以放心的呼呼大睡,随时随地神游到九百万年以后的时空。
但是不知道梅琴芝从哪里听说,迟到早退会被退学,十分担心,女儿好不容易捞到个高中上,若是连书都没得读了,一个未成年女孩子家家在外游荡,想想都觉得特别可怜。她知道代小枫性子比牛还倔,不吃硬只吃软,于是在一天晚上故意摇醒睡得正香的女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把丈夫骂,“天煞的哟,姓代的你怎么那么不争气,连套离学校近点的房子都买不起,买不起也就算了,连租都租不起,害的女儿每天那么辛苦上学,我苦命的小孩哟!”代小枫被老妈喊得没脾气,连声答应以后早点起床。她做了个大力水手姿势,安慰道:“妈,你放心,这是锻炼身体呢。”
于是从此以后代小枫开始了每天赶路的艰辛求学路,她那粗了好几圈的小腿就是她努力学习的最好证明,那么在课上睡睡觉也不过分吧,她真的是如此理所当然地想着。
代小枫深吸一口气,感觉灌了一肚子的冷空气,骑上自行车,习惯性地在出发前看向院子里那棵光秃秃地大枫树,惊讶地发现只不过一个晚上,枝桠上冒出了零星几片叶子,在寒风中可怜兮兮地抖着,她情不自禁弯了嘴角,将手合拢放在嘴边吹口气搓了搓,慢悠悠在静谧熟悉的街道中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