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好的。
像是我在我朋友的早餐店遇见你。
像是你在公车上认出了满脸睡意的我。
像是放学的时候我们在路上相遇，接着你问了我要不要一起走。
也许是我的过度解释，但看到的当下真的有种「必然」的感觉流过我身体，就像是电流一般。
1.
今天是高二暑假後的开学日，算是一个颇有代表性的日子。
代表什麽呢?
代表正式进入高三生活，必须举起「知识」当武器去对抗学测和指考的时候到了。
代表以前还在期待着的毕业与成年礼就要到了。
天啊，真快。
前几天跟班上同学出去的时候，我们竟然还在路边玩起「阿鲁巴」的游戏，可是我们都已经是高三了。
我们都已经，要是大人了。
台湾的初秋还是一样炎热，虽然秋分再过没多久就会到了。
我拍了拍挂在衣柜门把上、那件放假後再没穿过的制服衬衫，几个月没动，上面积了好些灰尘。用力抖了一下，还害我连打几个喷嚏。
穿着它照到镜子的瞬间，我更明白地察觉到自己真的长大了。
原本还有些松垮的袖子，现在却被因为偶尔健身而略显粗壮的手臂占据、两年前还很合身的西装裤，现在穿来已有点紧绷。
「好像真的，不能只是孩子了。」我自言自语地说。
这让我想起了放暑假前，班导仍耳提面命的模样。
「这个暑假是最後一段真正属於你们自己的时间了。过完以後，就得面对大考、还有那些大人才会遇到的麻烦事。到时，你就必须跟着社会的齿轮滚动，而不能想停就停下来。如果说你今天是个超人也就算了，但你不是，只是一个凡人而已。就算再有钱再有背景，我想你也没办法改变社会的运行，所以你得学会去适应。」
她前面说了些什麽我早忘记了，但这段话让我印象很深刻。这的确像是一个迈入中老年的人会说的话。
几句简单的提醒，却说出了她这大半辈子的感悟。虽然平常的她机车又罗嗦，但这番话我好好地收在心里了。
是啊，我们都只是平凡人，怎麽有能力改变呢?
我知道跟同年龄层的人不太会有甘於平凡的念头，但国中之後我真的一心想过简单的生活。
毕竟那段鬼混又堕落的时期，真的看到太多、太多的丑陋了。
每天听到谁谁谁又打架了不在话下；今天帮着去打谁，明天却又帮对方砍回去；说自己没交过几个男朋友，其实却是周旋於各个男人之间的婊子。
就是这样，我才甘於平凡。
不是说不思进取，而是想低调地过，不想要去当改变齿轮的那个人。
这样的想法在我爸爸眼里看来是「可悲」的。
没错，他那时候就是这样说我的想法，只字不差。
唉。
「还是赶快出门吧。」草草收拾过我的心神，书包背着就走出去了。
2.
出门的时候已经接近七点，隔壁的工地老早就开始动作了。
不知道是今天空气品质特别差，还是沙尘暴又来了。搭配上太阳照下来的光线，从门口望出去，整条巷子竟然是一片灰蒙蒙的。
待会大概又要过敏了。
果不其然，才走几步路，我的鼻子就开始不舒服了。等到了公车站，我已经打喷嚏打到鼻水都流不出来了。
我恨透了我的过敏体质。
只要温差太大、或是碰到一点毛屑和灰尘，就会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最後不是演变成鼻塞就是流鼻水流不停。
在家里或是不会吵到别人的地方就没事，可是当我在学校或是电影院这一类很需要安静的场所发作就完蛋了。因为我不能去吸鼻子，那会发出很大的声音，往往会引人侧目。我只能尽量忍住，或是用手把鼻子摀住，让它的声音小一点。
过了约十分钟这状况仍然没有改善，但没办法，学校还是要去的。
上了公车後，打喷嚏的频率更高了。
我觉得是这台车没打扫乾净的缘故。
天啊，我会不会死在车上?
车子开了几站之後，终於有点缓和的迹象了。大概是适应了吧。
打喷嚏其实是很耗体力的一件事，连打了这麽多个竟然觉得有点累，所以尽管我刚睡醒，还是闭上了眼想小憩一下。
幸好，这个司机的技术满不错的，沿路经过坑洞的振幅都没有多大，算是平稳地开过。也因此我在车上睡得满舒服。
所以我睡过站了。
每次这瓮事情发生我都会很气自己，因为我本来可以不迟到的。而在我们学校，十次迟到之後就会记你一支警告，之後则是每五次一支。
我的奖惩纪录也是跟沧叶一样，满满一排；但若你把因为迟到而记的警告拿掉，我敢说我的警告只有三支。我还记得很清楚那三支是为了什麽事而被记。
一次是校内打架，老师念在我们初犯所以轻判；接着是无故缺席朝会；最後是翻墙翻到一半就被教官抓到。他说我们还没翻过去，所以一支警告就好。
第一天就迟到，真糟糕啊。
3.
说实在的，今天我不太想来。
毕竟开学那麽多次了，我老早就对这天的种种行程感到繁琐。
领书、发书、分配扫地工作、遴选干部、复习考。
我可以马上就背出来，就知道我记得有多熟。
再加上，今天出门时的过敏。
但没办法，第一天就不来的话我怕给教官盯上。
这学期新转来了个教官。听在教官室帮忙的朋友说，他长得就是一副机车脸。而且听他讲话的口气，就像是那种一点小过错都会破口大骂的人。
都高三了，其实跟大多数的教官早就已经打好关系。但我不知道这个「新人」会不会打破平衡。
虽然开学日不来我觉得只是小事，但也许他会很在意。我才不想冒这种险，所以在百般不情愿下还是来了。
我不情愿到，经过身旁的人都察觉得出来。他们还以为是我心情不好。
「你干嘛?」白沧叶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停下他原本轻盈的脚步。
「没，纯粹就不想来而已。不是心情不好，就只是不想来。」因为太多人问了，我倒不如先自己说。
「那就不要来啊!」他没好气的说。
「你以为我不想吗?要不是听说新来的教官很机车，不然我怎麽会这麽乖，七点二十就出现在位置上?」说到那个教官的时候我翻了个白眼。
「哦?你说熊猫喔?」
「你说什麽?」我刚刚是不是听错了?他叫教官「熊猫」?
「熊猫啊!」他脸上忍不住露出笑来。
「为什麽是熊猫?」
「他脸上有一个胎记，刚好把眼睛圈住哈哈哈!」
白沧叶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他很爱开别人玩笑和替别人取绰号，像「熊猫」就是出自他手，另外还有各式各样、你想不到的名字。但他不是那种不懂得拿捏分寸的人，他从来没有因为这样弄哭别人。
从我认识他以来就是这麽幽默的一个人。是的，我觉得那是种幽默。在不惹恼别人的限度内，我都觉得算是幽默。
他的反应真的很好，常常能说出一些笑点是我们都没想到的；打篮球的时候更不用说。就算被围困在篮底下还是有办法出手或传球。
而且他在功课上面的表现也很好。高中以来，我还没看他掉出过校排前五名外。
但让我很讶异的是，自从我认识他到现在，他连一个女朋友都没交过。
一˙个˙都˙没˙有。
他这麽好的人竟然还留着初恋?这害我几度都怀疑他的性向。
尤其是刚分班的时候我觉得他有点娘。
「就说了我是直的!」我还记得他那时候的反应和表情。
「那为什麽不交一个女朋友?」
「有人说一定要交吗?你管我?」
好吧，无法反驳。
「你这样我觉得不对欸，你就小心不要被听到。」我提醒他。
「反正又不会怎样。」他耸肩道。
对了，他虽然各项都很优秀，但是他的奖惩纪录却是满满的一排。无论功过，就是满满的一排，这让我们班导有点头痛。她本来以为他是个乖孩子。
「这就是为什麽我讨厌她。她只看成绩就以为我是乖小孩，却没想到我也会打架跟翘课。」每次提到这件事，他都会翻一个不能再白的白眼。
「老实说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你会干那些事。」
「嘿嘿，想不到吧。」
「是真的没想到。」
下课钟响了，连睡了好几节课的我也醒了。定睛一看，已经要下午三点了。
不知道为什麽，上午搬完书之後就好累。於是我回到教室後就趴在桌子上，连中途的选干部和扫地工作都没有醒来。
「你真的很夸张。我中午叫了你三次，你竟然照样睡到这时候。」沧叶走了过来。
「就很累啊。」
我伸了伸懒腰，接着站起身来。
「陪我去走走吧。」
「走啊。你要去哪。」
我想了几秒，「我们去操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