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齿轮始动
过不了几日，康嘉倩愣愣地瞪着门廊前一身豪贵的青年和诸多家仆，好像很眼熟，这种美感崩坏的暴发户服装颜色——
「啊！前些日子被我踹蛋的那个！」满脸啊我想起来啦的康嘉倩伸手敲掌，这句话她没压音量，引来不少人侧目。当然被这样点名的那位纨裤子弟自然脸色一黑，彷佛被戳到痛处一样难堪万分。
但康嘉倩也不管对方那麽多什麽，立即歛去日常憨娇的模样，眯眼死死瞪着眼前人，抬手一副防御的姿态：「怎麽？想找我报仇麽？」
「啊、不！今日来不是为了那个！」
「什麽？难道你把主意动到孙郡主身上了？我可不会让你踏进院落一步的！」不是找自己——肯定觊觎孙尚香的貌美如花！康嘉倩紧绷身躯，眼神比起方才冷上几分，如果真是这样她绝不会留手。
「哪敢啊！小爷我今日是过来致歉的！」看康嘉倩这摆明会不死不休的模样，青年苦巴巴的皱起脸，当时他最先领教过康嘉倩教训人的力道，下裆隐隐作痛的回忆涌现，他可受不了再来一次让命根遭踹。
「欸？」
「日前路上调戏姑娘家被你教训……确实是我不应该。」
「我的老天，你是不是这几天有被撞脑子了才会想来致歉啊？」康嘉倩愣愣地瞪大眼，神情夸张地让旁人看了忍不住笑出声，看周边行经的婢女居然向着这边提袖掩笑，想必是把方才的话全部给听见。一想到这，青年脸色顿时难堪地胀红，语气急促且不满：「你这姑娘家就不能好好听我致歉麽！」
「要致歉你也该先跟那个被你调戏的姑娘家致歉吧！人家小姑娘当时吓得浑身发凉猛打颤呢。」凉凉一句，措辞轻缓带着调侃，康嘉倩日常待人其实是很和善且贪玩的，可是面对不喜欢的对象，要她话说得多酸就能多酸。
尤其是这一句，她一边说一边大大翻了个白眼给青年。
「呃！」一想到祖父那天大发雷霆，自称张震的青年也不敢在此时和康嘉倩撕破脸，只能硬吞满心不悦，致歉的话语说得不太情愿：「总之……在下张震，盼望姑娘原谅那日我与家仆鲁莽无理。」
「知错能改是很好，但再有下一次的话——」康嘉倩也听得出来眼前人根本不是真真正正悔改，可这又有什麽关系？只要这人再有下一次。
「我就会把大家五花大绑摆城门口，公开示众的每人踹一次蛋唷？」
「嘶——」不只丢脸还有可能断子绝孙！这女人多狠啊！
「我没兴趣留祸害生子孙嘛！请好好改正做人，不然我这几天又学了几招，以後还会学更多招，很多很多可以拿来练手的招唷——」康嘉倩举起右拳开心的挥几下，语气天真又甜美，轻快高昂的语调乍听之下就像少女笑闹般悦耳，内容却是十足十的威胁，配上康嘉倩满脸笑容灿烂，看得让人不寒而栗。
她、是认真的。
要是以後不改，被她抓一次就是扁一次，每次都会被拿不同招数揍。
面对全然不同寻常姑娘家的康嘉倩，张震可真的怕了。
这已经不是单单祖父的严厉喝叱让他不得不听，而是昨日前来戳破他骚扰邻里、调戏少女的甘将军表示康嘉倩是其义妹，再加上康嘉倩不仅懂武，又是孙郡主府上的人……
这身分——谁能惹得嘛！
此时张震心中已经完全认定，康嘉倩未来肯定会成为名闻遐迩的悍妇。
但康嘉倩听着张震的名字，其实心里面只有唉呦这人真可怜，因为康嘉倩确实稍微读到三国志後半的部分过，在真的来到三国前不过是反覆重温。张震……张昭的孙子啊，往後会因为是诸葛恪的外甥被牵连诛杀，既然现在还活着，还是青年的模样，或许离他命定的劫难也近了吧？
想到这，康嘉倩不由得再次担心起张角对自己说过的话。
在送走那些跪下致歉的人以後，康嘉倩便闷着练功，这个世界她确实除了变强之外，可能还要尽快搞懂一些时空问题，不然这种活像三国无双的英雄集结模式，肯定哪里不太对啊……
但是游戏中是整个完全打乱，各个武将都能成为一方领主；在这边却仅只是不分时空差异，各自都安分待在自己的从属国。
有好有坏嘛……
现下想想，大家好像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是没有意识到这不对劲吗？谁在历史上早就逝世了，谁又是後面才出生的人，怎麽大家好像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更别说这样来讲的话，张震这人都能出现了，那甘宁他们的子嗣咧？
……啊咧？难道这时空还会挑人吗？
更别说孙坚大人和甘宁的时空差异，甘宁仕官於孙吴都是孙坚大人被暗箭所伤之後的事了。这样说来……黄祖那家伙呢？现在三方国家各自拥有多少城池康嘉倩还不清楚，和甘宁他们讨城池图的话肯定会被问吧？
康嘉倩缓缓眨了眨眼，摸着下巴陷入思考，本来还想叫她去吃饭的孙尚香看她满脸严肃想得认真，也就不好意思打断她，讪讪地收回手。只是康嘉倩过了好半晌仍然一脸严肃，看得孙尚香忍不住嘟嘴向身旁练师问是不是康嘉倩近日训练太难卡瓶颈，才会这般严肃模样没注意到她们俩。
练师虽然也不确定原因，但她也心细如发，直说会好好看照康嘉倩，让孙尚香先行用膳去。
此时康嘉倩依旧在翻找脑内记忆，三国历史她不敢说她自己很强，只是一些她喜欢的武将生平会记住，城池、军势……游戏里全都是有着清楚数据，但这里可不是游戏，即使是高阶兵种也难敌人数庞大的低阶兵种。
她不是军略家，能藉城池地图稍作了解就已经算得上不差了，但如果现在这世界的情况是全部武将都存活，但城池状态却是黄祖军势还没被毁掉的时候呢？
这麽说来甘宁这时候已经在孙吴，黄祖要过来打不就缺人吗？没了甘宁的黄祖军势根本不足为惧，最要担心的莫过於孙坚会被暗箭射伤。那这样说来，打完黄巾贼後各国之间国力大损，再加上数月前收成不佳有遇蝗灾，粮草……到这时候应该也纂得够了。
黄祖肯定近日就会出兵吧。
而康嘉倩所推测的情况，一如她所想的发生了。
黄祖确实还没死，打算趁吴军还没恢复完全就要出兵攻打，孙坚自然也要上阵。对此康嘉倩很怕，怕孙坚真的会一如史实出事。
这一仗她无论说什麽也坚持要跟上，说是就算还没办法杀敌，至少能帮着传令，和学习如何在战场上御虎行动。她如果要帮，尽早随军上阵才能真切学习到更多啊。
只是当她在腰间挂上短刀与弓，背上背着满载箭矢的箭桶，突然这一切都变得……很不一样。康嘉倩死死紧握着拳，她死命隐藏的慌恐不安全数让孙尚香看在眼底。
孙尚香担忧的抓起康嘉倩双手，紧紧相握要她别逞强，出征最重要的莫过於平安归来。说完嘱咐後，她自然也领着其他兵众整装待发，神情一如伫立在高台的孙坚充满自信。
康嘉倩自然是感激孙尚香的关切，但她终究无法平息内心躁动。
平时所学的一切，确实全都熟如烂瓜般记着，可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即将再次面对那些残酷血腥的战场，要说她心底不怕是不可能的。
晴日无云、绿山翠意，如此美景却不能惬意凝望。
对於战场她自己也明白这不是什麽好地方，杀伐屠戮、战火荼蘼，所有人都是那片片火花，燃尽生命只求刹那绽放。
第一次经历战场就是被人围着欺压殴打、第二次再临战场，是近在眼前有人遭到斩首、鲜血飞溅染面。
既然会怕，那自己为什麽踏上这样的路呢？
可自己乖乖蹲在後头又有什麽用？乖乖待在安全的城里、日夜倚门盼望，盼着不知是喜是忧的音讯？
她做不到在後方傻傻等候。
遥遥望着在队伍前端的甘宁等人，他们神情坚毅、眉目间满是对於尽情酣战的兴致……多麽意气风发的模样。
到底为什麽自己要奢望能与其并肩？可如果自己做不到与其并肩，那是不是一如散落在尘土上的飞花落叶，不值一顾？
不想被丢下。
即使战场残酷，比起被扔下、被甘宁他们遗弃，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事。
一双黑檀似的双眼遥遥望着甘宁等人，反覆地咀嚼着这份心思，眉眼间满载着不安。
隆隆作响的战鼓声震撼天地与心脏，瞬间杀声充斥战场。
率先冲向敌阵的身影伴随琅琅铃声，艳红如赤墨飞溅，溅染在他的脸庞上。
自保她是学会了、但杀人她还没学会。
所以她一次又一次的、成为牵制敌人好让夥伴上前补刀的协助者。
正因为不想要成为累赘，康嘉倩太过一头热的专注在夥伴身上，险些被身後敌人偷袭。要不是身旁的夥伴急忙上前一刀斩向敌人，否则倒下的不会是敌人、而是自己。
近在身旁的腥红血液如泉涌泊流，蔓延并浸湿了军靴。意识到自己险些死去的瞬间，康嘉倩忘记该怎麽去呼吸、脑子内只得嗡嗡作响，空白一片。
她紧紧抓着衣襟，一身轻甲上也染了部分血渍，浓郁的腥臭在鼻尖缭绕不散，薰得她眉头紧皱。僵立在原地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锁上了铁，连抬腿走上一步都困难得彷佛是用罄全身气力。
明明这不是第一次看见战场与死屍，可自己为什麽连动起来都做不到？
为什麽四肢麻软如无骨？
为什麽自己如此无用？
即便孙坚策马而来，轻拍康嘉倩的肩膀说这勉强不来，可康嘉倩却低头默默地落泪，痛恨起自己的无用。
可再怎麽恨自己，却更怕的是抬眼看见对方双瞳中盈载失望。
马蹄扬起尘沙，抬眼是孙坚拔刀随军冲去，那样的背影、就像是在宣示着自己即将被遗弃。
更别说这一战她跟来是为什麽？是为了孙坚啊！如果自己知道历史，可以避免那个可能性，孙坚……她不希望待她如子女和善的孙坚会出事啊！
一想到孙坚可能会死、可能会丢下自己，身周同伴一个个向前奔驰厮杀，如果自己不强悍起来——就会被丢下的。
也不知这到底算是勇气，还是恐惧被遗弃更胜於恐惧死亡这件事，近乎是要将牙齿给咬碎那样，康嘉倩胡乱地抹去脸上泪痕，咬牙迈开步伐、有些踉跄地试图追上前去。那样笨拙的步伐虽然可笑，没有回首的孙坚细细听着身後足音，面上扬起慈父般的笑容、眉眼间全是慈爱。
如果一个孩子愿意试着克服恐惧追上前来，那这份心意就是江东之虎的食粮。
只要这孩子不放弃挣扎，那麽孙吴必当磨锐她的獠牙，领她在战场上留下痕迹，总有一天、她也能叱吒这片黄沙。
成长吧！让老夫看看你的决意能让你走到何等地步！
思及至此，孙坚朗声大笑，挥刀指向着敌军主力，双眼目光如炬：「江东虎呦——咬碎、撕裂我等敌人的咽喉吧！」
「让我等以鲜血为酒！酣战痛饮一场——」
「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