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You Rock!逆襲夢想 — 番外 記憶殘片 - (三) 郭辰禹:預約一個下集待續

正文 You Rock!逆襲夢想 — 番外 記憶殘片 - (三) 郭辰禹:預約一個下集待續

在我的人生观里,其实没有那麽多事情需要烦恼,当烦恼来了,我都选择直接面对它,因为青春就是要直线球才热血。

但,我也逃避过。

最近团内的气氛总是压抑凝滞,不吵不闹,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尽管在舞台上跑跑跳跳、嘻笑打闹,我很清楚那都是装出来的,因为连我都是装的。

明明弹着最喜欢的吉他,我却感觉不到自己的血液流动,脑袋里一片空白,我都要以为自己讨厌吉他了。

「如果没有目标的话,乾脆解散好了……」演唱会结束,我下台之後,在一片死寂中开口。

看,连这种爆炸性的话题都没人接话,没有人吐槽我是不是开玩笑的,也没有人要我闭嘴不要乱讲话,因为大家多少都有一样的想法……解散,或许可以让彼此都从这种无力的状态解脱。

我每次站在舞台上都会想,我今天到底为什麽在这里?为什麽要违背意愿笑成这副恶心的样子?为什麽要藏匿最真实的自我?究竟是什麽消磨了对音乐的热情?是什麽扯住了往前走的脚步?

「那就这样吧,你们的课业压力也越来越重了,大不如提早暂停活动,让你们专心念书。」阿泽哥哑着嗓子说出近期以来最长的句子。他是我们之中最安静的人,本来话就不多,但消沉之後更是鲜少听见他的声音。

对,消沉,我总算找到适合的字眼形容我们现在的状况──自从姐离开,团队的气氛就渐渐滑入谷底。

跑通告像例行公事,练团是自己找时间练再合奏,演唱会提不起劲,作曲的产量也少,我开始找不到继续下去的目标,於是提出了解散。

好笑的是,公司处理的方式就像交活动学习单一样,让每个团员写下对解散的看法,交给勇旭哥统整,最後给我们一个结论:完成最後一场演唱会後就暂停活动,合约到期自动不续约。

换句话说,「YouRock!」解散了,在出道将迈向第三年之际。

我记得连最後一场演唱会都若无其事地结束,我坐在镜子前,没有想像中的如释重负,空虚无措反倒如浪潮般越涨越高,淹没了心口。这感觉很熟悉,跟热音大赛决赛彩排时有些相似,又比那时更晕眩一点、更失神一些。

灿尼说,这叫「怅然若失」。

「今天你们先回家吧,宿舍之後再回去收就可以了。」勇旭哥的语速很慢,我想他不是故意拖延下班时间,或许他今天尤其不想下班吧。「明天该上课的人还是要去上课,我会给你们班导师打电话,阿泽你也一样,关心一下你的翘课数吧。」

「我明天没有课。」阿泽哥收得很快,和往常一样的第一个离开会场。

「吼……终於有一个晚上是可以大睡一觉的。」我伸了个懒腰,顺便给快要窒息的心情换气。

说是这样说,那天晚上我根本就没有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早上浑浑噩噩地去上学。

我们暂停活动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好多同学来找我八卦,可我根本没有空、也没有力气理他们,我有太多的作业和考卷要补,整天只能坐在位子上面跟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大眼瞪小眼,不管它们是讲古文、讲外星文、考古还是一堆数字,我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就有义务跟它们混熟,所以我在努力中。一整天下来,偶尔盯着课本发呆,偶尔跟灿尼订正考卷,好像回到了出道前的生活。

放学後,为了躲避群聚在校门口的粉丝,我和灿尼待在教室里迟迟没有回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今天哪篇古文看不懂,哪一课的单字背不起来,说起数学又考砸了,以後乾脆留下来晚自习算了。

「就知道你们还在。」允书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我们教室,随便拉了张椅子就坐。我想能这样乱闯高三教室的人,除了姐,大概就剩下他了。

我没仔细看过允书穿高中制服的样子,大概是因为我对他穿国中制服的印象太深刻了吧,觉得很新奇。

「基本上现在也出不去。」灿尼坐在窗台上,遥望纷纷离开校门的粉丝们,眼底有心疼、有歉意,有连我都看不懂的情绪。

「阿泽哥刚刚传讯息了,你们都没看到吗?」允书一说,我才拿起快要没电的手机,看见哥要我们回宿舍收拾行李。

「昨天不是才说不要急吗?」灿尼跳下窗台,背起书包。

「大概是我吃完的泡面还没收,自成一个生物圈了吧。」

「……你真的很恶。」

太阳都下山了,我们踩着路灯的影子踏上归途。没想到一开门,迎接我们的竟然是早就打扫乾净的宿舍,还有一桌子丰富的菜。

「哇塞,这是发生什麽事?乔迁宴?鸿门宴?」我刚问完,灿尼立刻瞪了过来,我退了几步。「开玩笑开玩笑!」

「是演唱会的庆功宴。」阿泽哥从厨房端着几盘肉走出来,後面跟着身穿围裙的勇旭哥。「来啊!我们今天吃火锅!」

在这被称为「YouRock!」的最後一晚,其实也没人在乎到底是不是最後一晚,至少不会再有人逼问我们现在吃的到底是第几碗,也没有吃完还要去量体重这种没良心的规定。

两罐啤酒、三瓶柳橙汁,五个男人像疯子一样,卸下防备畅快大笑、嚎啕大哭,为我们曾经热血过的梦想,和我们想念的人。

「哥,下次我要喝啤酒!」

躺在沙发上,我对趴在桌上的阿泽哥预约了一个下集待续。

事隔几年,允书回韩国当练习生去了,我和灿尼成了大学老人,阿泽哥大学毕业後接到了兵单、剃了颗乾净的平头,我们三个难得聚餐,这次也喝不了啤酒。

「哥,下次吧,今天我们都骑车。」灿尼改点了三杯柳橙汁。「而且我想醒着给你送行。」

第二次送行,走了三个人。

这般苦涩,可能比啤酒更苦,却醉不倒。

我们会啧啧嘴,让这味道蔓延到鼻腔、眼眶,再用柳橙汁冲淡回流的咸,化学的甘甜会暂时让人忘却自己笑得有多虚伪。

其实我们都懂,这是时间使伤口痊癒一贯的方式,它不会帮人上药,只会给人错觉,以为自己不过是没入平凡的洪流,与千千万万放弃梦想去追求平凡的人们一样,成为千千万万中的千万分之一。

没什麽特别。

「当兵回来之後,想做什麽工作?」灿尼总是看得很现实,现实得让我惧怕。

「去叔叔开的音乐教室当吉他老师。」阿泽哥仍然是那副处变不惊的样子,看不出心情起伏。「你们呢?大三了,没过多久也要开始为自己的出路做打算,总不能老是窝在热音社吧。」

对了,「处变不惊」是刚刚上网找到的。

「别担心啦,搞不好等你回来就换我去当兵了。」

「你是不打算毕业吗?」灿尼笑了笑,顺着我的玩笑继续玩下去。「也好,这样我就能安稳毕业,等你出来再当你的家教。」

「你不考虑来当我的管家吗?」

灿尼丢了个眼神给我,让我自己体会。

我还给他一个露齿笑,掏出手机拨了通视讯电话。「我要打电话给忙内,让他看一下哥的平头!」

铃声响得有点久,在我们都觉得无人接听时被接起。

「喂?吉努喔?」电话那端满身是汗,头上还盖着毛巾。

「你在练习吗?」

「嗯。」

「给你看个东西!」我将阿泽哥和灿尼带入镜头。「锵锵!」

「哇!哥你头怎麽回事?」允书的反应和我一样,不留情面地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阿泽哥要去当兵了。」灿尼解释时,他的笑还停不下来。「你笑得比吉努还夸张。」

「对不起,我没想到哥的头原来这麽圆,像灯泡……」

「那不是圆形。」阿泽哥本想正色,一秒後还是憋不住笑劲,抱着那颗平头趴在桌上。「烦欸你们……」

「啊……原来哥要去当兵了,什麽时候回来?」

「明年夏天。」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阿泽哥的语气有点雀跃,不知道是他正在期待抽离这混乱不堪的一切,还是我擅自将内心的羡慕加在他身上。

「哥要照顾好身体,练八块肌回来。」

「都给你说就好啦,你练给我看!」阿泽哥拿起水杯掩饰难为情。

允书又笑了一会儿,扯下头上的毛巾。「既然哥要入伍了,那我也趁这个机会说……我做了一个决定。」

他说,他想认真履行「长大」的约定,他会更努力成为强大、闪耀的河允书,直到完成那天为止都不再跟我们联系,他怕自己软弱、怕又想依赖我们。

他把决心吃进了肚子里,谁都无法阻挡他。

於是,那天我们不只送走了阿泽哥,还再一次送走了忙内。

第二点五次送行,走了三个人。

剩下的零点五次,我们举杯送给我们最想念的人。

散了一场不喜不悲的宴席,各自奔向自己的世界,绕自己的圈。

隔年夏天,我拉着灿尼一起理了颗平头。

「我以为那时候你只是开玩笑。」他搔了搔头顶,戴上刚买的帽子。

「那时候是开玩笑,现在不是。」我考虑了一整年,我很确定我是认真的。

不知怎地,越接近面对现实的时刻,我就越害怕。想逃避毕业後四处投履历的自己,想逃避可能加班累到再也不弹吉他的自己,想着想着……就想多延长一点能拥有自己的时间。

「那今天你要喝点吗?」站在便利商店的冰箱前,灿尼指着啤酒问。

我摇头,拿了两瓶柳橙汁。

「下次吧,退伍的时候叫阿泽哥请。」

也许直到那时之前,我可以继续等候当时预约了的下集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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