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梨花落 — 第四十五章

正文 梨花落 — 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虽然彧偲背上的伤口已被岱仪初步处理,可彧偲还是发起了高烧。岱仪扛不动彧偲,又无法忍心将他丢下自己回山求救。她只好将他扶到一处山洞,升起了火堆照顾着彧偲。

自从她刚刚动用了过多的灵力後,心口的烧灼感再次出现,可她发现这次的烧灼感比起前段时间还更能忍受。她不知道的是,她体内有了墨狐的心头血,这血几乎可以抵抗血誓的折磨。

彧偲发着高烧,迷糊中仍紧紧握着岱仪的手。他喃喃说着「对不起,岱仪,对不起,可我放不下。这一生,我所求只有你了,我要是能放早就放手了,我真的放不下……」听着彧偲的自言自语,岱仪反握住彧偲的手,在他耳边轻声地说,「我知道,我不怪你。睡吧,醒来後甚麽事都会好的。」或许是岱仪的安慰发挥作用,彧偲很快陷入梦中。

此时的岱仪才有机会细想整件事,那些厉鬼所扮的村民,是何时出现?安宁为何会变成罗刹?这一切是不是有人在背後所推动?

时间过去多少她并没有感觉,可她一点也感受不到饥饿,甚至连想喝口水的慾望都没有。这时的岱仪终於发现了,这一路上她心神不宁的原因了。

这里,不是原本的世界。这里,是幻境!!

罗刹本就是超脱的存在,制造幻境对罗刹并非难事,只是他们是何时进入幻境的,岱仪毫无察觉。

一旦进入了幻境,除非他们能解决幻境的制造者,否则这辈子都出不去。但,要解决罗刹…岱仪连一分的把握都没有。

在幻境中,人不会感到一切的生理需求,但一样会死会痛。一旦在幻境中死去,那就将永远留在幻境中。安宁的目标不应该是彧偲,毕竟安宁也曾亲口对岱仪说过,在她第一眼见到彧偲时,她就爱上彧偲了。那安宁的目标只有可能是她__岱仪。

恍惚间,她听见了狼嚎声。瞬间失去阳光般,天色暮霭,其中还夹着好几对闪着精光不怀好意的双眼。

那些狼群就像是为了攻击他们而存在般,所有的眼光都锁定了岱仪与彧偲所待的山洞,岱仪知道,在幻境中他们就像一块散发香味的烤肉被丢进饥饿的人群般,所有的人都将一拥而上,就为了夺舍。一旦夺舍成功,岱仪就会代替”它”留在幻境中,而”它”将有机会回到人世,过完岱仪剩下的寿命。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发生,岱仪掐了一个手决,将彧偲的气息隐藏起来,让狼群的目标对着她。这样,彧偲不会受到伤害,岱仪在打斗过程中也不需要因为要保护彧偲而绑手绑脚。

深吸一口气,岱仪迈出洞口。霎时间,几十头的狼群现身。那泛着黑气的獠牙,那贪婪的目光,都让岱仪感到一阵寒意。右手幻化出长剑,不等狼群的反应时间,立刻飞身往最近的一头狼攻去。岱仪的速度极快,狼群一时反应不及,领头的狼群被岱仪的长剑一剑刺入天灵盖,痛的不断挣扎想甩掉岱仪,可岱仪上一世打猎的经验可是非常丰富,哪能如此简单被甩开。

岱仪以剑当支撑点,旋转自身,将周围的狼群一只一脚远远踹开。将灵力瞬间消散,那剑随时消失,只在狼的头顶留下一个深深的伤口,岱仪立刻画符打算引爆,却在此时一只狼从後方偷袭成功,那长长的狼爪在岱仪的右肩留下一道深深血痕。岱仪吃痛,画符的手迟疑了,灵力也因此中断,这符是失败了。

岱仪一个转身,再次幻化出长剑,给那只偷袭的狼狠狠一击。那狼只来的及惨叫一声,便化为尘烟。岱仪虽解决了一只狼,可还有数十只在等着她,片刻都无法歇息的再次朝狼群杀去。岱仪凭藉的自己轻巧的体型,在狼群间游走,趁机给每头狼都重重一剑,虽然成效颇丰,可也激怒了剩下的狼。被激怒的狼群开始不管不顾,满心只想撕咬岱仪的血肉。岱仪也因躲避不及身上多了许多抓痕。

眼看狼群来势汹汹,根本杀不完,岱仪心一狠放弃防御,以手里剑充当符笔,在地上画起阵法。可也因为放弃了保护自己,岱仪的後背完全展示在狼群面前,一开始狼群还裹足不前深怕岱仪施展诡计,可前後试探了几次,发现岱仪真的放弃抵抗,狼群群起攻之。岱仪的後背双手都布满抓痕,鲜血淋漓。岱仪忍受着伤口带来的剧痛,快速画完阵法,将所有狼群都包围在镇内,而她则边挥剑边快速退开,随即再次掐起手决,手决一成,「灭!」

一声巨响,阵中突现大火,这火不是一般的火,而是红莲业火。这群狼的存在,有可能是安宁的怨气所化,也有可能是原先即带有大怨气的厉鬼而成,不管哪样,用业火烧之是最为理想的。天雷与业火分处於天上与地下,却都恰好是万恶的克星。岱仪不选择引天雷是因为,雷阵所需时间太长,岱仪担心她还没画完阵法,就被那些狼咬死了,於是她选择相较之下简单的阵法「火阵」。这火阵还是她改良过後的,毕竟她并不是专精於阵法,要她学会那些古老的阵法对她来说太难,她便投机取巧的修改了一些地方。让画阵更精简,可威力也削弱了。

看着狼群哀号,看着狼群渐渐化作黑烟散去。她想着『若是师父与大师兄此时在的话,说不定又要罚她抄写阵法书作为她不尊重先人的惩罚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山洞,岱仪查看彧偲,在这次的攻击中彧偲并没有受到伤害,山洞也没有被发现。岱仪疲惫的只记得施法将山洞隐藏起来後,便靠着彧偲沉沉睡去。

彧偲这一觉睡得不安稳,他一直听到有人在呼叫他。猛然的他醒过来,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宫殿,古色古香的摆设让他感到熟悉。正当他对一切感到茫然又熟悉时,一个身穿华服的少妇对着他盈盈走来。

「皇上,您醒了。感觉好多了吗?」少妇坐在床沿看着他,那笑彷佛调了蜜般,沁人心扉。

「你是?」

「皇上这是怎麽了?我是安宁阿,是皇上亲自册封的皇后,皇上怎麽不记得了吗?」

「你是…皇后。」彧偲刚讲完这段话,所有的记忆都涌入了。他是皇上,安宁是他最爱的女人,在这後宫莺莺燕燕不少,可安宁对他而言却是最特别的一个。

「皇上想起来了吗?这几日皇上染了风寒,昏昏沉沉了好几天,一醒来有些迷糊是正常的。」安宁看着彧偲,笑容越发娇艳。

「朕想起来了,这几天照顾朕,皇后辛苦了。」

「皇上别这麽说,这是安宁该做的。」安宁听到彧偲的话,脸上全是甜蜜的神情,爱恋的看着彧偲。「既然皇上已经清醒,不如陪安宁用膳吧。」

「好。」

安宁随即摆手让侍女准备晚膳,不一会儿,满桌的山珍海味一一备妥。彧偲牵着安宁的手来到桌前,盛了一碗汤递给安宁,「这几天照顾朕你着实辛苦了,清减了不少,喝碗汤。」

安宁看着这样温柔的彧偲眼中的爱恋越盛,小口小口的啜饮。彧偲也夹了一块五香糕,正想放进嘴中却感到一丝不安。

「皇上,您怎麽了?这五香糕有甚麽问题吗?」

「没。没问题,只是…朕好像忘了甚麽事。」

「皇上昏睡了几日,太医说了这样是正常的,皇上别担心,快吃吧。这是我特地吩咐膳房做的五香糕,是皇上最爱吃的。」安宁那温柔悦耳的声音回荡,却让彧偲有了一丝的不安。

这五香糕我不爱吃,我喜欢五香糕是因为…是因为…。彧偲放下筷子抱着头不断想赶走脑中那汹涌而入的记忆,那身穿红衣舞着剑翩翩飞舞的女孩,那拉着他的手喊他二师兄的女孩,那笑着闹着带给他温暖的女孩…他到底忘了甚麽?

安宁看着彧偲的样子,她的脸沉了下来。可她却依旧轻声细语的安抚着彧偲,要彧偲先别胡思乱想,过一阵子就会好的。彧偲抬眸看着眼前艳丽无双的女子,脑中一直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却怎麽也想不起来。

「朕大概睡久了,一时间不甚清醒,皇后别见怪。」彧偲拉着安宁的手,试图藉由安宁的安抚赶走那不清晰的记忆。

安宁笑了笑,再次夹起五香糕放在彧偲的碗里,哄着彧偲吃。彧偲却失了胃口般,他站了起来,往宫外走去。

安宁跟在彧偲身旁,手挽着彧偲满脸幸福。彧偲看着这样的安宁,心里却得不到一丝宁静。他任由安宁挽着他,只随意的漫步。可他发现不管怎麽走,安宁似乎有意无意地让他不朝着东南方前去。查觉到安宁的小心思,彧偲嘴角泛起冷笑,他虽一觉醒来失去了部分记忆,可他毕竟是一国之君,怎能任由她忽悠。

彧偲不再理会安宁,抬脚往东南方走去。一路上的风景非常熟悉,他的脚步却越走越迟疑……

一直到了扇大门前,彧偲伸出手却没有推开那门。安宁看着彧偲若有所思的表情,脸上不禁留露出不满。

「皇上,这里是臣妾以前的住所,皇上您说这里太过偏僻让臣妾搬到离您近一点的地方,这里就没有人来过了。皇上这是怎麽了?」

「你说,这里是你以前的住所?」

「是阿。皇上还没用膳,不如回宫吧。」

「朕要进去看看。」

推开门,熟悉的景象就在眼前,潮水般的画面迎面扑来。彧偲痛苦的摀住太阳穴,却抵挡不住那画面一帧帧的变换。彧偲想起了那个穿着红衣叫他二师兄的那个女子,那个吵着吃五香糕的女子,那个让他的人生出现阳光的女子,她是…

「岱仪!」彧偲脑中突然闪现这个名字,一出口,安宁眼神话过一丝狠戾,不再是刚刚那明艳不可一世的少妇,而是满身血光,额前涌现一朵血莲。

「你竟然还忘不了她,在我的幻境里,你竟然还记得她。哈哈哈,为什麽,我哪里赢不了她,为什麽!!!」安宁嘶吼着,原先的宫殿霎时间消失,彧偲看着安宁,那目光带着一丝愧疚。

「安宁,是我对不住你。我……伤了你。」彧偲知道,当初他将安宁当成了岱仪的替身,他知道安宁为了他,努力练出一套剑法,就为了他的一丝目光。安宁模仿着岱仪的一切,她的笑她的泪,可安宁学的越像,却让彧偲离她越远。彧偲知道,这辈子,只有一个岱仪。任何人都无法替代。

「你对不住我,你竟然对我这麽说。我要的又岂是你一句对不住。」安宁留下血泪,她的恨她的怨,为什麽这男人就是不懂?

当年,她为宫宴献舞的那晚,路上遇到一蒙面人,原以为那人要对她不利,可那人只对她说几句她不明意思的话後,随後便离开。

宫宴当晚,她见到了彧偲。那个伟岸挺拔不可一世的男子,那双眼眸盛载了太多她不明白的心思,她知道这样的男人太危险,可她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她知道,这一面注定她将万劫不复。大婚当晚,她满心期待的等着他,却等来一个浑身酒气的男子。他将她错认了,把她当成另一个人,喊着不是她的名字。他说着他的爱,说着他们经历的一切,说着他无法说出口的感情。那一夜,她只是个替身。就连他将她压在身下,奋力律动的时候都喊着那个人的名字。那一晚,谁能懂她的悲哀。後来,她远远的观察过那个被他放在心上的人,那个有着澄清的双眼,像蝴蝶般翩翩飞舞的女子。那个人,就是每晚他所思念的女子,就是她每晚在他身下所扮演的角色。她恨过怨过,却仍旧割舍不掉这个男人。

安宁想起了那蒙面男对她说的话,『有个女子将成为你这辈子都无法跨越的坎,如果想完整的得到他的心,就照这信上所写去做。』

信上说明了岱仪正在寻找解蛊的方法,只要告诉岱仪让她以己身之血立誓即可,可岱仪也会因此而死。一开始,安宁不想用这个方法,她想明明白白、完完整整得到彧偲的心。她不想看着岱仪死,若岱仪死了,那她又该如何赢过她?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自从皇上登基,就算封了她当皇后,却仍感受不到彧偲的一丝关爱。

每晚,他都宿在那女子的身旁,陪着她用膳,天冷了为她加衣,每晚搂着她。这一切都让她嫉妒的发了狂,终於她将解蛊的方法告诉了岱仪,终於他等到了岱仪死去的那天。她以为只要过一阵子,彧偲会好起来的。彧偲会看到她的好,彧偲一定会爱上她。可,没有。

她学着扮演岱仪,学着岱仪的一颦一笑却得不到彧偲的心。在这深宫中,她这一生都耗尽在他的身上,只想要他的一个回眸。

他以为没人知道吗?每年她的忌日,他总会失踪三天,那三天他会到她的坟前大醉一场。在她的坟前流泪,在她的坟前忏悔,在她的坟前说着他的爱……。就连彧偲最後驾崩之时,仍念着她。尽管安宁在最後一刻仍陪在彧偲的身边,尽管安宁的手紧握的彧偲,可彧偲却依旧将她当成了替身。

她怨、她恨、她忌妒的发狂。

彧丝看着安宁,他心有愧疚。「安宁,你…收手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伤害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哪些是不相干的人?你到是说说有哪些不相干的人。」安宁尖锐的嗓音震的彧丝耳膜发疼,此时的安宁一身血色衣衫,狂风大起,她却在风中笑着,笑的那麽凄凉那麽…哀怨。

「彧偲,你从不知道我对你的爱有多深,你从没好好看过我。我为了你经历过多少惨无人道的折磨,才能在最後化身罗刹,就为了等这一天。既然你连在幻境中都无法爱我,那我也不要爱你了,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你意中人。你放心,我会让你们团聚的。」说罢,安宁身上红光大盛,额前血莲由原先含苞待放的模样,如今已经绽放。

「安宁,别动她。你要怎麽对我都好,求你别动她。」彧偲看着安宁失去理智的样子,他心中涌起了不安。他怕,怕岱仪又再一次为了他受伤。

「到如今还演这情深的样子给谁看,你放心,我会折磨她的。」

哈哈哈哈哈哈……刺耳的笑声回荡,漫天红光,罗刹要大开杀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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