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5)
「韩……宇澄？」我眨眨眼，眼泪登时决堤。
其实我没想过会在韩宇澄面前落泪。
我好像总在狼狈之时被他撞见。
自上次的交谈、眼神交会是多久以前了？
我们之间相隔太久，久得我几乎要忘了曾经与韩宇澄的点滴通通不过是场梦、是场幻境。
韩宇澄目光微澜，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似的，感觉有些慌乱。
大概是因为我突如其来决堤的眼泪吧。
半晌，韩宇澄拉过我的手心往校园的某处移动。
一路上我都是垂首的，一方面不让路过的同学看见我狼狈的样子，一方面不知道怎麽样停住满腔的悲怆，才能够好好抬头面对韩宇澄。
韩宇澄的手掌有些大，掌心的温度很温暖，不知不觉间渐渐安稳了我的不安与慌乱。
当我再度抬头时，已身处於音乐教室内。
我坐在距离钢琴不远处的地板上，手里捏着韩宇澄给我擦拭眼泪的手帕。
轻轻的、悠扬的旋律缓缓飘散在空气中，回荡在静谧的音乐教室。
那是钢琴独有的音符。
时而轻扬又时而低下，徘徊在高与低的音调之间，有点儿像是我与韩宇澄之间的关系，却又不太像。
我们像是一曲上上下下的曲子，不断地徘徊又回荡，没有向前没有後退，不停的原地踏步，却始终没有终止。
韩宇澄修长的手指来回游走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制服裤下一双修长的腿也踩踏着钢琴下的踏板，协调着音色。
这是我第一次见韩宇澄弹琴。
尽管早有耳闻，但像这样现场演奏一场并成为他的听众倒是第一次。
而且韩宇澄所弹奏的并非只有音乐，他还弹奏出了自身的情感。
也许韩宇澄没有自觉，但是现在的他很不好。
可尽管韩宇澄状态不是很好，他所弹奏出的琴音却相当优美。
「韩宇澄……」
我轻唤，韩宇澄眼睫微颤却没有应答，指尖加重了琴键上的力道，当一曲终末渐趋平静的音落下，我才闻见他微喘的气息，一张俊秀的脸庞微白，额上有些微清晰可见的汗珠。
「韩----」
我再度唤，韩宇澄却登时打断，「黎向阳。」
韩宇澄淡漠的目光缓缓从琴身转移到我的身上，眼里流露的悲伤不由得使我一愣，「你想逃尽管逃没有关系，但若是保护不了自己就不要逃，我来保护你。」
韩宇澄难道知晓了我受伤的事情？！
「你……」
韩宇澄以为我要拒绝，「管你要不要，整成这副德性莫非是上瘾了？」尽管他的口吻霸道，此举却是他一如往常的温柔风格。
「我才没有上瘾！」我忿忿，脸颊因为生气而鼓起。
韩宇澄微笑，笑容温柔地彷佛置身春暖花开的春天，和煦暖和。
我眨眨眼，想确认眼前所见是否错觉，然而无论双眼眨了多少次，那抹微笑还是那麽温柔地浮现在我的眼前。
「韩宇澄你笑了？」
韩宇澄秀眉皱起，漂亮的笑弧收起，丢出简短犀利的二字：「废话。」
啧，嘴巴可以再坏一点。
我不以为然，续道：「韩宇澄你要常笑，笑起来很好看。」
语落，韩宇澄的神色有些微变化，他抿紧了唇没有说话，耳廓却染上了几抹红晕。
原来韩宇澄也会害羞。
我喜孜孜，像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般，特别开心。
好奇怪，明明稍早时候心情有如乌云的，现在却因为韩宇澄的缘故又哭又笑。
对此我感到相当莫名又新鲜。
见我笑得花枝乱颤，韩宇澄的唇抿得更紧。
半晌，韩宇澄将话题转移。
「九月十七日那天有空吗？」
「怎麽了？」我疑惑。
九月十七日是什麽特别的日子吗？
「我生日。」韩宇澄说，神情有点不自在，「放学後我在校门口等你。」
♡
九月十七日当天，我一如往常的在校园内游走、听课、打屁。
比较不同的是，自那日见过韩宇澄後，他确确实实将我揽入了他所撑起的保护伞，彻底保护了我所有一切。
以往下课时间总要忙着应付找碴的学姐学妹们，如今少了他们的找碴，使我紧绷的心情放松了许多。
内心逐日扩大的阴影也缓和不少。
这一切都是因为韩宇澄的帮助。
若是那日没有碰见韩宇澄，我不敢想像我还能回归以往的轻松。
是不是该回礼些什麽？
我思纣着该给韩宇澄的回礼，不知不觉间已临近放学时间的前一节下课。
这节下课需要打扫校园环境，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打扫区域。
我打扫的区域是位於离操场与司令台有些距离的走道，走道两旁种植台湾栾树，主要打扫的部分多是栾树落下的叶子。
下课钟响後，我拿了扫具便动身往我的扫地区域移动。
今日的落叶不是太多，十五分钟的扫地时间我约莫花了十分钟便清扫完毕，看着整洁的走道我不自觉扬了扬眉，觉得心情特别美丽。
沉浸於倾刻美好的我，全然没有发现身後一张黑色大掌栖近我的身躯，不过几秒的时间，我鼻息间的呼吸与双唇亟欲恢复的呼吸系统便被身後的来人所夺去，紧接而来的晕眩与黑暗笼罩，预示着我接下来的恐惧将把我嗜之殆尽。
晕眩前，我仅听见身後那人低沉的嗓音预告：「我喜欢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