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那些属於我们的时光，我将会为你停留在此，但愿你能幸福一生。』
望着阴霾的天空，胸口中的阴郁已持续了好几天。
自骑完脚踏车後，柯婷已经好几天没来学校了，不论是电话还是讯息皆联络不上她。
目前与她住在一起的人只有阿桑，难道是阿桑发生什麽事了？
我纳闷的看着点名表上的一排「病」字，对於柯婷的事感到非常担忧。
「担心的话，干麻不直接去找她？」林苡倩托着腮说。
「我不知道她现在住哪。」她搬家那天，我正忙着准备段考和练习吉他。
「这病假是真的吗？我真的很担心她，毕竟在她搬出来之前，曾长期受到她叔叔的暴力。」
「我不觉得她是生病。」林苡倩环抱着手臂，一脸严肃的样子。
「什麽意思？」我听得一阵疑惑。
「你相信她吗？」林苡倩定视着我，语中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
「我相信，她是我们的朋友，而且我根本毫无理由不去相信她啊！」从柯婷上次吵着我都没时间陪她们後，林苡倩的态度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你和柯婷之间发生什麽事了吗？」
她冷哼一声，略过我的问题，反问，「我觉得她不大单纯。」
「林苡倩，你讲话别这麽冲，我知道你说话比较直，但柯婷的家庭有些复杂，心理上难免会受影响。」我义正严词说道。
「你没察觉到吗？也是，她还表现得不够明显，你当然察觉不到！……我不说了。」她撇撇嘴，转身回位子上忿忿然地坐下。
「你到底是怎麽了嘛！？」我完全不明就里，她是在生什麽气。
「没什麽，既然你没感觉就是我猜测有误！」她猛地抓着桌缘，抬头直视着我，「但我事先声明，我会对柯婷有所保留，不管最後是怎样，我依旧是你的好朋友！」
我听得一头雾水，眼前的女孩正想传达什麽给我，然从她话中我根本听不出任何的异样。
见她努唇胀嘴的脸，那明显加深的黑眼圈，我不禁叹了口气。
「你这几天到底有没有好好睡觉啊？」
「当然没有。」或许她脾气不好的原因有部分来自於她睡眠不足。
「我觉得你在隐瞒什麽事，这绝对跟你没睡饱有关。」
她默然，说了声「没事」，旋即走出教室。
「你刚才说我是你的好朋友，既然如此，我关心你是理所当然的吧！」我追上，拉住她的手。
回头，她用那无助的双眼看着我。
「那你说，我到底该怎麽做？」她紧抿着下唇，忍住不让双唇打颤。
见她脸上忽然露出的哀伤，我只是轻拍她的背，予以安慰，她才深吸口气，继续说。
「已经两年多了……我喜欢的人在他念小学时父母就因为一场飞机失事而双亡，没想到之後连他哥哥也因意外而走了。失去亲人後他变得非常消极，整个人还憔悴到昏倒被送进医院。」手拧眉，她哽咽，「虽然他隔天就出院了，但我还是很担心他的身体状况，几乎每天下课就会买晚饭去找他。」
「可是他有天却要我别再这麽做了，心急之下我问了原因，而那个原因却只有一句。」她赫然直视着我的双眼，「我心里有人了。」
她别过头，接着说，「他知道我心中始终有他，也曾经接受过我，却因为某个原因我们的感情才终於走到尽头。但又何奈，我只是被他接受，待在他身边的女朋友，那根本不是真心的喜欢……他还说他无法再对自己的心视若无睹，也不能再让我伤得更深，但他根本就不知道，在他说出那句话的当下，我的心已淌下鲜血！」语毕，心痛最终还是压垮了她的理智。
「抱歉……我不知道我强行逼问你这件事带给你这麽大的痛苦，这话题就到此结束吧。」看着她胀红着双颊，眼泪早已从眼角滑下。
她半阖眼，摇摇头，「我一直都知道他心中住了个人，是我勉强他让我借住的，我想该还的还是要还，只是我没想到就算我现在以朋友的身分来关心他，他的内心仍非常介意我们之前的事。」
此时，我竟然不知道该怎麽安慰才好，这私人感情我无从介入啊！
她伸手擦去眼角的泪，露出一丝苦笑，「能和你说这些，我的心舒服多了，谢谢你。」
「不，听完这些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你的我才想道歉。」我难过地说。
她失笑，「朋友能静静地在身旁倾听，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说完，我们相视而笑。
***
两天後回到学校的柯婷，双眼肿得跟小笼包没两样，憔悴的脸色让我看了极度心疼。
请假的这段时间，阿桑因脑中风的关系昏迷不醒，这让柯婷非常紧张，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面临像这样的大病，且还连络不上阿桑的家人。
她只知道阿桑一直都独自在那栋凄凉的房子里生活，而唯一有和阿桑联络的只有柯婷去世的阿嬷。
她回到住处，任凭她翻箱倒柜，始终找不到阿桑儿女的联络电话，只找到一本相本，一本早已逝去的回忆。
翻开，里头的每一张照片全都是柯婷的阿嬷与阿桑，那些全都是她们年轻时期所拍下的，不论节日或场合，她们总爱携带相机拍照，有的勾搭双肩、有的亲密拥抱，里头的每张脸都挂着幸福洋溢的笑容。
翻到了最後一页，左边是一张柯婷的阿嬷亲阿桑脸颊的照片。阿桑的脸略为惊讶，大概是在她要按下快门时，柯婷的阿嬷突然转头上前亲她的。
而底页的书壳上还有张翻面的照片被夹在里头，那是一张掀起头纱的新娘独照，里头的女人云发低挽，脸泛红光，腼腆地对着镜头笑着，神韵和柯婷极为相似，正是她阿嬷本人。
照片的右下角被摺起，她轻轻摊开它，上头是用签字笔轻轻地写上了一句话。
『那些属於我们的时光，我将会为你停留在此，但愿你能幸福一生。』
那时她才知道，阿桑之所以没有亲人的原因。
因为她一直厮守着对阿嬷的爱，即便对方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她仍以姊妹的身分陪伴在她身旁，最後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最爱的人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
直到柯婷的阿嬷过世，她都没有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对方。
她努力的埋藏这些情感，站在棺木前，她只是颤抖着身体，低头望着里头逝去的爱人不停地流泪。
她深知，在世俗的眼光里，这份爱无法被接受。
这段期间阿桑因昏迷不醒，仪器上显示的昏迷指数一直维持在３，为了照顾阿桑，她才请了这麽多天的假。
但也因为她太多天未到学校上学，因此学校向教育局举报这件事。在那之後柯婷被迫离开阿桑，有个阿姨告诉她会请人来照顾阿桑，并要她回到原本的家返回学校上学。
她哭了一整夜，才硬着头皮带着肿胀的双眼来上学。
她曾想过阿桑总有一天会因为生病而躺在病床上，却没想到这事来的这麽突然，还发现了那份无法说出口的遗憾。
这件事带给了柯婷不少的冲击，也让她下定决心要一直陪在阿桑身旁，直到对方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