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欽點冰人 — 陰差陽錯(八)

正文 欽點冰人 — 陰差陽錯(八)

王府大堂上,正值豆蔻年华的小郡主,身着绦锦边玄色采衣,举止庄重谨慎,有别於平日的活泼跳脱。她躬身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缓缓跪坐於笄者席上。

被邀为正宾的四皇爷夫人——戴妃举起木梳,将她如丝缎般柔软的墨髪绾成髻,插上髪笄固定。赵抒琬起身接受戴妃作揖祝贺,在刘采薇的陪同下回到大堂旁边的小房,穿了鹅黄色襦裙出来,向父亲拜礼。

一加一拜进行中,藏身角落的李少其目光不曾从赵抒琬身上转移。那个老是拿好吃糕点给他,在他孤单对着天空发愣时,强拉他放纸鸢、下棋的可爱女孩,如今梳了发髻,换上新的装束,面上稚气青涩不再,反倒添了几分闺阁小姐应有的斯文秀气。

时光荏苒,小郡主吵着要他削竹蜻蜓玩、陪她荡秋千,仿佛还是昨日之事。不觉间,他经已默默看着她十年之久。而这十年,要不是有她相伴,或许他仍像进王府之前那般,郁郁寡欢……

及笄需经三加三拜,来到次回,赵抒琬头上的髪笄被刘采薇卸下,让戴妃插上发钗,再次回房换了件湖绿色的曲裾深衣,到堂上向长辈敬礼。

最後,她才戴上母亲遗下的白玉簪,身着橘色大袖长裙礼服,向一众宾客行礼。

华贵光鲜的曳地大袖衣,令含苞待放的少女逐渐散发端庄雍容的气息,李少其不禁感慨,小郡主终於长大了,从黄毛丫头蜕变成了大家闺秀。这也意味着,他能守望她的日子,日益短暂。

好不容易捱到六皇爷训示完毕,及笄礼圆满结束,众人陆续步出大堂,到侧厅享用盛宴。刘采薇被中书令夫人拉到一旁说话,被冷落的赵抒琬则无趣地调整身上令她极不舒适的宽大衣裳。无意间抬眼,瞥见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影怯生生站在门边望她,立即忘了仪态,拉高裙摆快步往他走去。

「柳公子!你在等我吗?」来到柳沐昙跟前,赵抒琬雀跃地与她打招呼。

柳沐昙点点头,从腰间取出一个粗棉布包递给她,面带羞涩道:「这是送给郡主的贺礼,似乎有点寒酸……」

打开一看,是红绳编成的手环,虽不华贵但编织的式样繁复精致。「这是你编的吗?」赵抒琬伸手让柳沐昙为她系上,翻转手腕看又看,爱不释手。过了好一会,她拉起柳沐昙的手,愉悦道:「走,到我房间,我也有东西送你。」

「这……不太好吧?」郡主对初识不久的男子如此热情,柳沐昙难免有些讶异。况且,她和梁尚钧约好在此处会合,他在进行及笄礼时觉得烦闷,说要到庭院透透气,恐怕快要回来了。

「有什麽不好?」赵抒琬凑近她耳畔细语几句,惹得她颊上泛红、尴尬轻笑。不容她推却,赵抒琬热络地牵着她的手步出堂外。

郡主迫切与姓柳的小子见面,两人刚亲昵耳语,现下又牵手而行,看在李少其眼里

即苦涩又忧心。他和赵抒琬自幼极为亲近,但向来以礼相待,何曾见他对自己如此亲密?

心情烦扰使然,他不由自主地追随她俩的倩影,前往赵抒琬的闺房。

率先拉着柳沐昙坐在紫木圆凳,接着赵抒琬从衣橱里取出粉色丝绢,往柳沐昙手心一塞:「我知道你不愿收下贵重的酬礼,所以绣了条手绢送你。」

见柳沐昙摊开端详,她霎时觉得有些汗颜,鲜有地忸怩道:「呃,我初次绣好一个图样,不太漂亮,让你见笑了。」

透过纸窗窥视的李少其亦往丝绢望去,枝头上那两只有点像山鸡的东西,是黄鹂吧?郡主向来不韶女红,为了这个臭小子竟肯耐下性子做针黹,虽不甚精致,定也费了不少心神。

「沐昙谢过郡主,这配色和图样我很喜欢。刺绣我压根儿不会,郡主比我强多了。」刺绣此类费神功夫,她哥哥一律严禁,只是偶尔执拗不过她,才让她缝补裂开的破衣。

「你喜欢真是太好了,以後多些来玩,咱们可以一起研究针黹。嫂子针法细密,我这粗枝大叶的玩意儿,实在不好意思让她过目。」

身着厚重衣物,赵抒琬早已香汗淋漓,她闷热得难受,等不及贴身丫鬟到厨房吩咐备茶归来,想要即刻换上家常衣裳。刚站起身,她不慎踩踏曳地裙摆,重心不稳差点摔倒,所幸柳沐昙及时扶了她一把。

「谢谢你,这身衣裳真令人不舒服。」赵抒琬边抱怨边从衣柜里取出居家襦裙,迫不及待想要脱去身上的衣物。

「郡主,我可以效劳吗?」柳沐昙获得许可,伸手轻握她的衣领,小心将大袖衣褪下。衣裳刚褪到肩下,忽然「碰」的一声,有人破门而入。

「住手!不得对郡主无礼!」李少其一手拉开柳沐昙,大声怒喝。

赵抒琬一惊,赶紧将衣服拉好,恼怒斥责他:「出去,谁让你进来的?越来越没规矩了!」

「卑职见这小子对郡主无礼,方冒然闯入,并无意唐突郡主,还请郡主见谅。」李少其歉声连连,手却紧紧捉住柳沐昙,轻而易举地撵着她往门外去。

赵抒琬见状,连忙阻止道:「放开他!他是我的宾客,不许你无礼!」

「事关郡主安危,请恕卑职难以从命。」李少其无视她的命令,强挟柳沐昙出门,他要将她带到内堂,等候王爷发落。

指令被拂逆,脚程又不及他快,赵抒琬只有乾跺脚的份。这家伙越来越放肆,该叫哥哥好好管教他。没错,她得赶紧去找哥哥,让他好好教训李少其!

以此同时,被李少其押往内堂的柳沐昙面苍如纸,额上沁出豆大的冷汗,体乏目眩,仿佛随时会昏厥……

另一边厢,梁尚钧逃过王府众侍卫的法眼,顺利寻至库房。侍卫们的警觉性出奇地差,几乎无人察觉他飞檐走壁所引起的微小动静,他点了两名守门侍卫的穴道,撬锁推门。

鉴於之前在柳牧竹家惨遭捕兽器所伤,他谨慎视察周围,再三确认并无机关,才放心入内行窃。

快,他必须快。他须得在侍卫自动解开穴道前完事,安然带柳沐昙离府。黄澄澄的金条和珍奇古玩固然吸引,为免太引人注目,他只抓了大曡银票塞入怀中。

正欲离开之际,房门突然反锁,十几名精壮侍卫从库房秘密玄关冲出,一拥而上将梁尚钧重重包围。梁尚钧虽敢诧异,但仍沉着以对,当捕快时他也试过以寡敌众,与多位高手交锋。

一抬手正欲出招,他才发现完全使不上力来,甚至换个姿势也觉得困难。终於,梁尚钧生平初次尝到了束手就擒的滋味,他挣扎不得,三两下便轻易让侍卫们以麻绳紧紧捆绑。

此时,库房大门打开,只见在清平村打过照面的官媒赵大人得意灿笑,走到他跟前揶揄道:「鬼面飞贼,这回人赃并获,你服是不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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