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媒府并非衙门,没有大牢可做囚禁用途。将孙萍押回来以後,赵浩然命人将她软禁在官媒府内室,此举实属权宜之计。
整个上午接了两桩问媒的案子,赵浩然心情才变得愉快些,但一想起那执迷不悟的愚妇,他两道剑眉便不自觉地紧蹙。
「王爷,夫人来了。」午休刚至,差役就前来通传。
未几,一抹娉婷身影盈盈步入大堂,赵浩然连忙朝她迎去,一把牵过她的纤纤素手,将她带到桌案前坐下:「薇儿怎麽来了?」
「天气炎热,送冰镇梅子汤给王爷消暑。」刘采薇让小雪端上汤壶後,亲自将梅子汤倒入定窑白釉杯中,递到夫君面前,「适才王爷到孙萍家,事情可还顺利吗?」
「提到此事本王就生气。」赵浩然举杯将梅子汤一饮而尽,带着余怒将事情的始末告知爱妻。
刘采薇安静地听他说完,这才问道:「采薇了解,王爷将孙萍软禁是为了避免她再受丈夫所伤,但将她接回王府不是更好吗?也好让她和孩子们团聚。」
「带回王府当上宾对待?那还得找人监视,以防她自个儿离开,去找丈夫活受罪。将她锁在这儿一劳永逸,省得本王烦心!」
他赌气的神情,与赵抒琬倒有几分相似,孩子气至极。刘采薇见了不禁莞尔,目不转睛地瞧着他趣致的模样:「那麽,王爷不将张梧晟带到衙门问罪,是有什麽缘故吗?」
「以孙萍的性子,面对知府的审问时,铁定会维护张梧晟。而新任知府虽然年轻,却极为迂腐固执,事事须得按着规矩来办,若是孙萍矢口否认曾被殴打,张梧晟恐怕难以定罪。离婚之事本王尚可做主,然而要这知府买本王的帐,恐怕不太容易。」
「再者,一个女人遭丈夫如此对待,还不断维护他,当中也许有隐情,须得先查探清楚。」
刘采薇替他添了一碗梅子汤,赞同道:「昨日我和琬儿去探望孙萍,言谈间她隐约透露出对丈夫的愧意,若能知晓个中缘由,或许就能助孙萍解开心结。」
「本王已派人前去打探他俩的过往事迹,但愿真能查出眉目来。是了,两个孩子在府里乖不乖,囡囡心情好些了吗?」
「孩子们都想娘了。今早囝囝哭得凶,哄了好一阵子才止住;囡囡虽然不吵不闹,却仍是闷闷不乐的。」刘采薇想,待会回去就告诉囡囡,她母亲已经被妥善安顿,不会再受她父亲伤害,好让她安心。
刘采薇回到王府时,赵抒琬正陪囡囡放竹蜻蜓,囝囝瞧得开心,不再吵着要见娘亲。囡囡原本显得心事重重,得知母亲安全之後,才稍稍展露欢颜,追问什麽时候可以见到她。
「明儿可以带你们去见见她,只是叔叔还未处理好你爹娘之间的事,她暂时不能和你们一起住。囡囡能明白吗?」
囡囡点点头,虽不太理解赵浩然将如何处理她父母的事,她却深信叔叔会帮娘亲的。
平静地度过午後时光,转眼间来到黄昏时分。赵浩然从官媒府回来,用过晚膳後和孩子们玩了一会,见他们安静乖巧,便交由府上的嬷嬷照看,自己拉着刘采薇往书房走。
「采薇想去瞧瞧囡囡和囝囝……」
「不准。」她话未说完便被赵浩然打断:「他们好得很,不必你操心。咱们已经几日没好好独处聊天了。」
「中午采薇不是陪了王爷一会儿吗?」刘采薇眨巴着黠慧美目,俏皮地问他:「王爷可是吃孩子们的醋了?」
赵浩然轻捏她的左颊,随即又伸手揽过她的柳腰,直言不讳道:「没错,本王就是吃醋。今晚乖乖留在本王身边,哪儿都不许去。」
半抱半扶地将刘采薇带到书房,赵浩然亲吻她的眉心,轻笑道:「本王还有些文书要处理,想一边听你弹曲子解闷。等正经事办完了,再来吃薇菜。」
刘采薇脸泛红晕,假意没听见他後头那一句,让门外的丫鬟拿来七弦琴,为他弹奏几首轻快愉悦的小调。
伊人玉指如飞蝶般拂过琴弦,奏出段段悠扬曲音,入耳令人心旷神怡。她弹得开心,亦不时抬头偷望夫君,看他是否听得受落。他总是嘴角噙笑,埋头勤写,一副满足的模样。偶尔,他也会偷眼看她,两人目光恰巧对上之时,就会发出会心一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刘采薇站起身来。
「去哪儿?」
「给你沏壶普洱,王爷可要吃些点心吗?」
「哪儿都别想去,本王不渴也不饿,待会就等着吃薇菜。」赵浩然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随即伸出双臂环抱她,垂首往她玉颈吻去:
处在夫君温暖怀抱之中,被吻到了敏感处,又闻得淡淡的龙涎香味从他身上释出,刘采薇自然为之动情,却不想耽误他处理公务:「王爷的事儿尚未办妥呢!」
「瞧你心焦的,本王赶紧处理就是,你先忍一忍吧!」
明知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本意,刘采薇仍然羞得双颊绯红,娇嗔道:「王爷!」
如此反应正中赵浩然的下怀,他一脸坏笑,正想继续逗她,偏偏却在此时有人敲门求见。
原来囝囝不知何故忽然闹别扭,任凭嬷嬷们如何哄都无法停止啼哭,毫无对策之下只好差遣丫鬟前来通报。
「是不是生病了?」
「回王爷,适才请大夫看过了,并无恙。」
「可能又挂念娘亲了,我去看看。」语毕,刘采薇疾步随着丫鬟步出书房。
这一去,就去了一个时辰有余。
赵浩然处理完文书工作仍不见她回来,於是寻到了囡囡姐弟留宿的客房去。房里鸦雀无声,而且空荡荡地不见半个人影,他走上前一看,才发现隔着纱帐的客房小床上睡了三个人。
囡囡蜷缩着身子睡在最里边,囝囝则睡在姐姐和刘采薇的中间。小奶娃睡姿豪迈,呈了个大字型,小小身躯占了大半边的床位,刘采薇为了迁就他,身子挪到了床沿处。
「薇儿、薇儿。」赵浩然压低声量唤她。
她双眼微睁,朦胧间望了眼前人一眼,「唔……王爷。」含糊应了声,纤长的睫毛又随着眼皮垂了下来。
「回咱们房里睡吧,嗯?」
「好累……今晚睡这……」刘采薇闭目咕哝着。方才她抱着囝囝在後花园散步看月光,从凉亭走到池边,再从池边走到假山附近……反复绕了好几圈,待他沉沉入睡时,她早已精疲力尽。
三人挤在一张小床难免局促,刘采薇只稍往外翻身,就会摔下床来。赵浩然打横抱起她,她迷迷糊糊地在他怀里蹭了蹭,柔荑往他胸膛来回摩挲,喃喃说着呓语:「囝囝乖……不哭不哭……」
「睡着了还念着其他男子,欠调教。」赵浩然低声嘀咕着,然而他瞧向怀中人儿时,目光却是满满的宠溺。
离开客房,方走了一小段路,赵浩然隐约感觉有人随行在後,他正准备回头时,瞥见地面多了抹瘦小的孩童影子。那是囡囡,他心中有数,亦不动声色继续朝卧房走去。
看着刘采薇被抱入卧室,囡囡心中更是惴惴难安,不知赵浩然将如何「调教」她。囡囡蹑手蹑脚地将门推出一条缝来,透过门缝窥视室内的动静。
只见赵浩然搂着刘采薇,动作轻柔地卸下她的外衣以及头上的髪簪,以木梳仔细替她理顺了秀发,方才将她放到床榻,为她盖上锦被。他温柔的神情,小心翼翼呵护妻子的举动,不经意触动了囡囡的心事,令她霎时红了眼眶。
「小丫头,扶着门柄偷看,手不酸吗?」赵浩然说话的声量不大,语调不愠不火,却把囡囡吓一跳,她没料到赵浩然早就发现了她。
囡囡愣登站在门外,要逃走觉得不应该,又不敢进入卧室,霎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正忐忑不安时,赵浩然朝她走了过来,打开门劈头就问:「为什麽跟踪叔叔,还在外头偷看?」
「我……我以为你要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