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哒哒,两辆马车缓缓移动,骏马的脚程明显比清早出门时慢了许多。赵浩然在启程之前,暗中吩咐车夫驭马慢行、拖延时间,好让另一名家丁及时回府通知父亲,先将府里贵重易碎的物品收好。
或许方才吵得累了,此时一对冤家相敬如冰,同在一辆马车内沉默相对,一路相安无事。而另一辆马车上,刘采薇望着面有愠色的夫君,心中有些不安。
她挪动身躯,坐得与赵浩然再靠近一些,试探问道:「王爷生气了?」
赵浩然朝她右颊捏了一把,悻悻然道:「就知道让本王上你爹的当!」
「你说我爹故意……怎麽会?」
「怎麽不会?他纵横官场数十年,什麽风浪没见过,哪可能经儿子媳妇吵一吵就受不住了?」
「可爹爹适才的模样不似作假,而且他向来不屑使诈骗人。」
「是吗?你爹在外头的事你知道得太少了。本王本想给点面子不揭穿他,措辞推托了事。」话说至此,赵浩然摊开她的掌心,不忿地轻拍两下:「若不是见你焦急,本王才不想赶这趟浑水。」
刘采薇玉指朝上一弯,轻轻握住他的大掌:「王爷其实也想替二哥解围吧?二哥此次回来整个人都憔悴了。以前二嫂虽然也把二哥管得紧,却不至於像现在这般,对其他女子亲切些都不行。」
「你二嫂闹起来确实夸张。何谓泼妇,本王总算开了眼界。」赵浩然暗忖着,同为男人,得想法子替刘景宸重振夫纲,免得再受管束。
回到王府,与众人寒暄一番之後,刘氏夫妇被安顿在上好的厢房,前来伺候的都是些上了年纪,相貌平庸的嬷嬷。楚馜芷见了,满意地点点头,差遣她们拿来一只装满水的木桶,只挥一挥手让她们退下。
嬷嬷们刚走,楚馜芷立即指着房门叫道:「去把门拴上!」
刘景宸身子微颤,快步前去锁门。待他转过身来,楚馜芷早已从行囊中取出一个铜制算盘,铿锵一声掷到地上,喝令道:「跪下!」
闻得那声再熟悉不过的尖锐喊叫,刘景宸的双膝不觉一软,正好不偏不倚地跌跪在算盘之上。「哎呦!」一颗颗算珠硌得他膝盖发疼。
然而,这只是个开端,楚馜芷又从行囊中掏出一条粗长藤鞭。未等她开腔,刘景宸自行伸出双手,摊开手掌,嗫嚅讨饶道:「夫人,手下留情……」他自知免不了受罚,只盼她打得轻些。
楚馜芷正眼也不瞧他一下,使力一挥,藤鞭精准落下,在他两面掌心各别留下一条显眼的红痕。纵使刘景宸极力忍受,仍忍不住发出几声呻吟。
「鬼叫什麽?在相府和我作对的时候,不是挺威风吗?」
「不、不是说好……出门在外或在我爹府里时,你要给我留点颜面?方才我在爹娘和薇儿面前有些……无地自容,所以说话才大、大声了些,并非有意顶撞你的。」
「是你死性不改,在我眼皮底下竟敢对其他女子好,还朝我大呼小叫!你可是忘了前几天在酒楼的教训?」那日在酒楼吵架,刘景宸曾顶撞她,回到相府之後亦如此时般罚丈夫在房内跪算盘、挨鞭子,足足一个时辰。
「夫人,下次我会多加留心,无论在府或是在外,都对你和颜悦色,也不再搭理其他女子。你……能否饶了我这一次?」
「不行,要是再纵容你,恐怕只会越来越不安分。」楚馜芷将水桶推到他跟前,厉声宣布下一道惩罚:「给我高高举好,没过半个时辰不许放下!」
刘景宸不敢再多言,深怕惹怒她又要多加几项惩罚,只好乖乖举起水桶。由於身上负荷加重,他的膝盖疼痛更甚,却只能暗自叫苦,默默苦撑。
如此严惩,对刘景宸而言堪称度日如年。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额上已是冷汗涔涔,双臂更因疲累酸痛而频频颤抖。正当他头上的水桶越举越斜,手臂快要支撑不住时,房外响起来敲门声。
楚馜芷不慌不忙地开门,刘景宸一见是刘采薇带着丫鬟小雪前来,霎时红了耳根,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钻进去。他正想放下水桶,一抬眼却触及楚馜芷眼睛发射出来的凶光,吓得他双臂立即举得即又高又直。
刘采薇见状,顿时明白了几分,於是开口劝阻:「二嫂,要是二哥做错了什麽,就让他好好给你赔罪,先让他起来说话可好?」
「我可没罚他哟!是你哥说要锻炼臂力,而且跪算盘可以促进气血通畅,我才由得他这麽做的。」
未免二哥再次遭殃,刘采薇明知她在唬烂狡辩,却不好跟她理论,只能婉转地劝说:「物极则反,要锻炼也不能练得太久,当心伤了身子,还是让二哥歇一会吧!」
「薇儿此言差矣,半途而废、无法持之以恒才是锻炼身体的大忌。相公平日慵懒不喜劳动,难得他现在愿意尝试,你应该多加鼓励才是。」
「嗯,嫂子言之有理。采薇原想邀你们一同到後花园乘凉,看来只有二嫂你一人能陪我了。」
楚馜芷听她说明来意,连忙摇手道:「不不不,我也不去,要留在这儿监督你二哥呢!」语毕,她又往前走了几步,直挺挺地站在刘景宸面前盯着他看。刘采薇要使开她替刘景宸开脱,她才不上当!
刘采薇知道劝不动她,便不再枉费口舌,礼貌地向兄嫂告辞。见小姑也对自己无可奈何,楚馜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得意地白了丈夫一眼。然而她并没发现,刘采薇和小雪转身朝房门走去时,低声交头接耳了一番。
「夫人,真要这麽做吗?」小雪轻声问道,再一次向她确认她刚发出的指令。
「嗯。」极其细微的话音,不含一丝犹豫。
刘采薇话音落下未几,只听身後「哗啦」作响,不禁暗叹小雪动作真是快速。
「刘景宸,你作死吗!」一桶水突然迎面泼来,令楚馜芷全身尽湿,发丝和衣裳还在滴水,形态甚是狼狈。脾气火爆的她,立即发飙大吼。
「我、我也不知怎麽回事,算盘……像是被什麽推了一下,我一时重心不稳,身子向前倾斜,才泼到你的。我不是……故意的。」被罚跪已经够惨了,无端端又飞来横祸,泼湿了母老虎,刘景宸只能悲叹自己霉运当头了。
「嫂子别生气,想来是这算盘太过平滑,不适合用来锻炼身子。下次还是别用了,免得二哥再有失误,又殃及嫂嫂你。」
「你……」楚馜芷还想再发难,小雪早已从房外唤来几位嬷嬷,吩咐她们备浴水,服侍楚夫人沐浴更衣。
趁着楚馜芷被嬷嬷们围得团团转,刘采薇轻轻拉过刘景宸的手,柔声道:「二哥,到我厢院一趟,我想与二哥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