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麽老子要帮你？你是我们佟大局长的儿子呢，我抓你起来的用处不是更大吗？」
「秦老大，您太看得起我了。」他微微一笑，「我怎麽比得上您跟局长的交易呢？他给您方便没错，可能您还不晓得——我父亲想用兴联帮的陈老大来取代您，而您成为他自己能够升上署长的扫黑政绩。」
「哼，如果是这样，那你怎麽不找老乔找我？老乔可是你的祖父，他应该会直接帮你。」
「您说笑了。乔老先生早逐母亲门户。母亲丧礼时他都不来了，更别说会理睬我这个未曾蒙面的孙子了。」
「齁，那这个消息我凭什麽信你？为了利益相残的事情，老子看多了，也看多为了夺位使出脏手段弑父想一锅端的儿女。」
「您说的没错，口说无凭的东西要您相信，是我痴心妄想。」他有礼地问：「秦老大，请容许我取个证据给您。」
抽着菸的中年男子随意摆了手，但是身旁一干壮汉全都死盯着对方的手慢慢伸进书包内，同时间，有几个人已经摸上随身的刀械。
接着，桌上多了支录音笔。
「我的身份证您的属下已经确认我的身份无误；那再加上这个，我想您听了之後，会与我合作的。」
秦老大瞥了身旁的小弟，对方上前取得後，直接按播放键。
一道他们都熟悉的声音立即流泻，说的与他说起的吻合无异。
末了，秦老大抬首望着他。
「如果我把你抓起来，反威胁老佟，这对我来说是最轻松的吧。丑闻这一类的事情更是容易摧毁他的前途跟人生——你身上一定有足以摧毁他的东西。」说着，秦老大的目光最终落在他露出的手捥，上面有新的圆点状灼伤。
「不。」他摇摇头，「这确实最简单，但是并不符合我的需求。」
一旁的汉子听不下去，粗声大喝：「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是不是！你想借刀杀人？没门！」
「借刀杀人既不符合您的利益，也太过危险。」他坐姿端正，目光迎上他，莞尔一笑。「秦老大尚未在医院登记换肾吧？」
铁椅猛然哐啷的倒地，汉子揪着他的衣领阴恻恻地说：「小子，说话小心点！再出言不逊就缝了你的嘴！」
「好了好了，放下他，他好歹是老佟的儿子，别这麽冲动。」秦老大敲了桌面，汉子才忿忿不平松手。
他的指尖动了动，随後缓缓插在外套口袋里，温声道谢：「谢谢秦老大。」
「小子，说说看你想怎麽做。」秦老大的神情依旧高深，双眼却迸发了光亮。
「不是想，而是必须。」他拉回椅子重新坐下，「我父亲身强体健，体检出来都挺好的，我想您应该会需要一个的，毕竟时间终究都是不等人的。」
秦老大点了点头说：「你想怎麽做？」
他礼貌性地翻开摆在一旁的笔记，铅笔直接在上头画出清楚的路线图，将目的地圈起来，再将笔记本转向递给秦老大。
「在星期三晚上十点，可以开车到我打圈的地方。」他说：「再上去是防火巷，路窄而还未有监视器，可以拿来取物，同时我也希望秦老大可以透过您的管道将其他您不需要的『东西』销赃出去，以供我与妹妹的生活必需。」
「就这样？」秦老大有些意外。
「就这样，其他我会自行处理，不必麻烦您。」
详细的做法再三听明白後，少年转身便要离开，秦老大不禁出声：「假设你在我这儿碰了闭门羹？难不成你还有其他人选？」
「是。倘若您不答应，我会去兴联帮。」他笑眯了眼，清朗间恍若顶上的灯光都不及他唇瓣一弯的弧度。
「父亲不会只跟兴联帮这样说，他一定也与您说过要把兴联帮做掉。不过你们都希望有听话的傀儡，自然是对方还在成长阶段比较好掌握，不是吗？就像兴联帮之於父亲；展常胜副局长之於秦老大一样。」
秦老大闻言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打电话叫老白马上滚回来，还有去打点一下。」
「是。」
盯着那逐渐渺小的身影，秦老大像是一吐多年的郁闷，眉宇舒畅，眼间尽是玩味。
「老佟养出了一头白眼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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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陡然睁开了眼，墙上的时钟用着轻靛色轻纱，暧昧地指向四点。
「多久以前的事了，都第三次了。」他掀了唇，说着觉得有点好笑，缓缓坐起身来环视了还沐浴在昏霭中的房间。
这里的一切不是与自己相处了快三十年藏有热兵器和摆有手术台的房间，是那个十三岁小疯子堆满外文书的房间。
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
不过这个意外真是大惊喜呢。
他向来是不太喜欢意外，意外往往会打破许多事情；但是意外又可以给人惊喜。
就像是现在。
伸展了身子，他下床漫步走出房间，如猫无声地进去了二楼梯口的浴室。
打开电灯，通亮冷光照亮了整间浴室，他反手锁门走到洗手台，抬眸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混血少年。
真是稚嫩、娇小。
他的指尖滑过那些称得上精巧的五官，这一双的眼瞳此时竟像是一片天空，兴许是家里小姑娘会喜欢的忧郁颜色。
少女欣喜朗朗的模样几乎直跃眼前，眉宇含笑，盈水眼儿弯如月，教人看了就好笑。
但愿她能好好挺过，家里那个小姑娘还得依靠她呢。
他微微一笑，拧开水龙头开始洗脸刷牙，上完厕所後回房换上运动服便出门开始周而复始的始端。
徐徐绕着已经熟悉的道路，他吸着清净的空气抱持平稳的呼吸，直到他跑完两圈停在织田家门口，瞥见天边出现一线金黄暖光，他无端想起昨天那个问着自己的黑发少年。
对了，今天就是那一个事件吧？家里小姑娘最喜欢的角色，一见到他就会再提起一次，想藉此安慰他呢。
这年头十七岁的小姑娘到底在想些什麽？
罢了，即使之前问了，她也不会给他答案的。
他轻笑，两个小姑娘眉间含笑的模样仍旧清晰在目。这是值得庆幸的。
不过，努力吗？
这世上最不值得说嘴的就是努力了。
「夏海，早安！今天你还是很勤奋呢！」
一名浅褐卷发的美人笑眯大眼，高捧起手上的沙拉，「来，快来吃妈咪的爱心早餐唷！」
「蕾娜，你让夏海先去洗澡吧，这六月的天热得很。」坐在餐桌上正在看报纸的织田仁美折起报纸，将报纸放在属於织田夏海的位置上。
「说的也是！瞧我都忘了。」织田蕾娜俏皮吐了舌，放下手中的拉沙後，又是欣喜又是含着歉意对着丈夫解释：「难得夏海打起精神来，我就太开心了，恨不得每天早起给夏海一个元气满点的早餐，让他好好上学嘛！夏海，你不会怪妈咪的吧？」
织田夏海脱下跑鞋，温顺地笑道：「我怎麽会怪您？我还得谢谢妈早起辛苦准备如此丰盛的早餐呢。」
「夏海……不要勉强喔！」织田蕾娜一下子就冲到儿子面前，捧起他的双手，双眸真挚却又载满了担忧：「前阵子瞧你都闷闷不乐的，一个月前又发生那种事情……现在这样子虽然很好，可是有什麽事情千万不要憋在心上，有问题跟爸妈说，你爸跟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织田夏海垂眸瞅着织田蕾娜的双手，少了食指跟中指的残缺右手格外醒目，两指都少了两个指节，断在第一节一半的位置。
他当初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却未从在小疯子的日记上看到相关的纪录。
他目光平静，看不出任何思绪，仅温声说：「我十三岁了，要学会自己处理问题，总不能一直让爸妈担心。」
织田仁美赞许似地点头，也坦白说道：「就是你说那个泽田的事情吧？能从同学身上找到学习之处，真的不简单。不过，夏海，你可别矫枉过正，你才刚出院没多久，我跟你妈真的担心你扛不住的。」
织田夏海拍了拍蕾娜的手，望向织田仁美的目光，轻声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不会的，我有需要一定会跟你们说的。那，我先上楼洗澡了，等会再说。」
织田蕾娜匆匆看向丈夫，随後又笑开来，雀斑在笑颜上令这个少妇格外得像少女。「好喔！既然夏海你这麽信心满满，明天开始跟妈咪一起准备早餐好不好呀？顺便多跟妈咪说你跟泽田的事情好不好？哪天我真想登门感谢他呢！让我儿子可以振作起来，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织田夏海停下踏上阶梯的步伐，回首看着这躯壳的母亲正闪烁着明亮清澈的蓝眸，期盼又紧张地瞧着自己；而一旁的父亲则是漫不经心的调侃妻子努力融入儿子的模样後，拿起果酱吐司啃了起来。
不过织田夏海发觉他搁在桌上的手指隐约拱起，指甲尖端微白，指头正在施力。
看样子，也是聚精会神地等着他的答案。
「好啊，那有什麽问题。」
织田夏海上楼走进浴室後，打开水龙头静静地洗搓着双手，任由凉水带走所有残留手上的温度。
「泽田吗，或者该说泽田身边出现的彭哥列？」
真是惊喜啊，这副躯壳真是藏满了不为人知的秘密呢，连漫画都没提及的。
挤压了洗手乳，泽田夏海仔细搓洗，连指缝也不放过。
就像这副躯壳跟他们身上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