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後,我突然害怕起和霍凯的眼睛对视。
这段插曲最後被轻描淡写的带过,在民宿的日子还是要继续。
我们几乎每个下午都会再旧地重游一次,努力回忆当年的事。
只可惜,还是一点用都没有。
「黑白黑白──」老样子的采集食材分组,几乎已经成为我们的固定分组方式。
手掌摊开,又是两黑两白,也算是另类的好默契。
看到这次的分组,我愣了愣,将近一个月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和霍凯同组。
骆宇斌伸手搭上谭纪雅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纪雅这是我们跨世纪的重逢呀,我们还是第一次同组。」
直接拍开骆宇斌的手,谭纪雅先扫了我一眼,才说:「那应该代表我今天特别衰。」
「嗷,你好冷酷无情。」
「嗯,谢谢夸奖。」
目送谭纪雅和骆宇斌边斗嘴边离开,我深吸口气,才让自己假装淡定的转身面对霍凯。
「走吧。」
「好。」他的回答仍然简短。
我拿着桶子在前面挖香菇,他则是一路默默无语,只是看着我。
实在被看得受不了,我才指着鸟窝说:「我们偷一颗蛋?」
霍凯松开紧绷的眼眉,嘴角有了弧度,「你不怕吃到里面有鸟的蛋?」
我愣了愣,上次和骆宇斌偷蛋的时候没有想这麽多,也刚好没碰上,现在想想,偷蛋这主意简直就是在赌博。
霍凯拉着我的手,在我疑惑的目光下,带着我到另一棵大树下缩着。
我想说话,却被他修长的手指抵在唇上,「嘘。」
他离我很近,呼吸有一大半打在我的脸上,温热的气息混着清新的漱口水味道,让人很容易心跳加速。
「来了。」霍凯伸手比向鸟窝,离的这麽近,我才能看得清楚,他的手指就像是艺术家一样白净修长。
可能是长时间握笔,他的手指上头有薄薄的茧,拉着我的时候,微微的粗砺摩擦我手心软嫩的肌肤,有点痒,有点刺。
让人难以忽视。
我勉强让自己的视线从他的手移开,就发现鸟窝上,是一对鸟夫妻在孵蛋,两只鸟振翅盘旋,围着鸟窝打转。
可能是怕吓走小鸟,霍凯缓缓凑向我,嘴巴和我的耳朵只隔着浅浅的距离。他的嗓音本来就低,再刻意压缩,让我浑身一颤。
在音控旁边用这种声音说话,真的是太犯规!
「是两只鸟,先说好,如果你真的要偷颗蛋回去,蛋里面有受精别算我一份。」
「我知道知道知道啦!」慌乱的推开他的头,我连自己说了什麽都不知道,只记得要离他越远越好。
再待下去,我怕我连怎麽呼吸都要忘了。
霍凯真的是个怪人,我走在他旁边,看着他又逐渐失去温度的脸,有些胸闷,「我们去另一边的山坡找看看,说不一定有没吃过的菜?」
「好。」
我就知道,他一定又会用单音节应付我。
这次我很注意,不再让自己有跌倒的可能,一步一步都等自己踩牢,才缓缓跨出下一步。
但霍凯还是很担心我,硬要我先等在後面,自己先走过比较有坡度的地方,才把我扶过去。
到了菜园子,他没有多废话,只是把刚帮我拿着的桶子塞还给我,就各自解散去拔菜了。
说是各自开工,我的视线却一不注意,就跟着他飘移,紧紧尾随那个身影。看着他蹲下身,仔细拨开土壤,等到蔬菜周围的土松开,才把完整的菜连根拔起。
这一连串的动作,让我莫名地笑了出来。
那麽认真的拔菜动作,像是孩子一般认真专注的眼神,和他平常冷冰冰的帅气形象,真的是一点都不符合。
不小心笑出声,换来的就是他茫然的视线,以及紧绷的脸。
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也许是身体自然的习惯动作,看到他皱起的眉间凹陷的川字,就忍不住伸出手指压在上面。
这个动作,让我们两个同时呆住。
我连忙收回手,搓了搓手指,装模作样地说:「刚刚你有泥巴在脸上,现在乾净了。」
霍凯看着我,深邃的眼翻搅着很多情绪,只可惜我一点都看不懂,只能任由那些因我而起的波动起伏,最终回归平淡一点不留。
「谢谢。」霍凯现在因为蹲在地上,比弯着腰的我还要矮,微微昂首望着我,嗓音放缓,居然让我一瞬间会以为这男人是温驯而柔软的。
一切的幻想都只到男人站起身。
高大的身形,线条流利的下颔,过度锐利的深刻五官会让人产生距离感。
回程的霍凯还是拉着我的手,我看着他的背影,脑中想起的,是车祸前一秒我似乎紧紧追赶的身影。
我现在能很肯定,那个身影就是霍凯。
悄悄收紧相握的手,当初的我追不到的,现在却唾手可得,能牢牢握在手心。
到底是为了什麽,拥有那十年记忆的我,会不被霍凯予许接近,现在却可以?
我有很多的话想问,但我很明白,在我刚醒时霍凯不愿意说,现在就更不可能解释。
能找到答案的,只有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