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今晚要见面吗?
嗯。
——来我家。
哦。
——过夜?
好。
奈良鹿丸吃过便当，像一坨烂泥般躺在桌子睡觉。手鞠是一个好打发的女人，不是说她随便，而是他俩之间有很多事不必言明。她比他大一年，正是大学新鲜人，他知道她忙着学业，又要打理家中的道场，就很少主动找她。反正，她有时间就会找他，正如刚才。她没特别说明为什麽她有时间空出来，见面後再说。
手鞠的家人也意外地开通。由於他们两家人吃过几次饭，双方父母都相熟了，他们不时在对方的家过夜。鹿丸想起，手鞠第一次到他家过夜时，老妈居然在床头柜的抽屉放了一盒十二块装的保险套。翌日，手鞠红着脸离开，鹿丸把那盒保险套私下还给老妈:「我们不用这个牌子的，还给你跟老爸好了。」
手鞠有两个弟弟，叫做我爱罗的沉默寡言，跟家人的感情却意外地好，每次见了鹿丸也会跟他点头致意。叫做勘九郎的那个，在鹿丸去年首次在手鞠家过夜时，低嚷了几句:这算是什麽……这不是两人都未成年吗?虽然姐姐也快成年了……但是这种不、不、不纯洁的关系，怎可以在婚前就……
可惜，好像没人理会他的话。
後来鹿丸私下跟他说:「我会娶你姐的。就算她不肯嫁，我也会娶到手。」
「你、你……真的会对我姐负责任?真的不是随意玩弄她?」
「你是傻瓜吗?额外腾出时间去应付一个女人就够麻烦了，除了你姐之外，还要我费心思再应付多几个吗?」
不知怎的，勘九郎张口结舌了大半天，之後就没再管他们的事。关於事业，鹿丸也想好了:首先考入一间名声不错的大学，以便毕业後找工作，然後到大公司应徵，至少做十年才考虑转职。大公司的好处是名号响亮，不会轻易倒闭。那麽，他们在廿六岁左右结婚，三十岁前生第一个孩子。人生就这样过下去吧。
很简单。
跟手鞠说完之後，她捧着微红的脸:「我不知道……你竟然考虑了这麽多。你竟然打算要娶我吗?我第一次谈恋爱什麽的，根本……没想到这麽远。」
「废话，不想娶你干嘛要被你上?男人不对女人负责任的话，肯定会弄出很多麻烦。我第一次跟你发生关系，就有了要娶你的觉悟。」
「喂!你在胡说什麽!」她恼羞成怒了。
「事实。」
三言两语，只要诚实一点，什麽问题都能迎刃而解。生存本来就是一件麻烦的事，就身边一大群笨蛋喜欢化简为繁。心里想什麽就老实说好了，转什麽弯?只要将想法一一说出来，也听听女人想要什麽，尽量达成共识，不就行了吗?
有些人偏要搞得很复杂。恋爱什麽的。
「喂，鹿丸，」春野樱打着呵欠，走到井野的座位旁，问他说:「刚才化学科的第五题，答案是不是A?」
「嗯。」他只是随便做做，昨晚临急抱佛脚看过几页书，发觉内容都在课上说过，没有值得温习的地方。不过，这次毕竟是高三的期末考，会影响到考大学的命运，他比平时多放了一些时间。
「那麽，国文……不，国文的话我比你更擅长。数学科的第十一题呢?」
「D。」
「咦，我填了B。」樱颓然坐在井野面前的空位:「不行了，到极限了。」
「我也快要投降了，可是这才是第一天开考啊……」井野搥了搥腰侧。鹿丸白她一眼，心想:这家伙早上可是跟佐井一起回来的。他今早在学校附近的café碰见他们买咖啡，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再者，他就坐在井野旁边，佐井那家伙隔两三天就要他当信鸽，传大量纸团给井野。他可没有翻看过那些纸团，只是，那种纸质根本不是一般笔记簿的单行纸，又不时透出铅笔痕迹或墨迹，不用细看也能猜中是画。依佐井这种长年与人保持距离的个性，居然跟井野私下有那麽多互动，不问而知，两人肯定有奸情吧。
亏井野苦心避开他，在课室范围基本上跟佐井没交流，但见鬼似的被鹿丸在校外范围碰见过几次。有时，鹿丸跟佐井对上眼神，後者笑了笑，搂紧井野的肩，带她走反方向，鹿丸也合作地装成什麽都看不见。在课室，佐井有时经过井野的位置，恶质地停下来，吓得她也坐直身子、不敢乱看，过後他才离开。
恶趣味的男人。没想到井野这种机关算尽的女人，最後栽在这种男人身上啊。佐井一看就知不是好打发的类型，现在他姑且配合井野、设法隐瞒两人的关系，大概心中是打着什麽如意算盘。虽然说鹿丸、井野、丁次三人是世交，可是要开口提醒她也太麻烦了，况且她已经被那男人吃得死死的，现在提醒她也没意义。
樱跟井野开始热烈讨论试题，吵得他睡不着。鹿丸乾脆坐起来，转头看看坐在角落位置的佐井，他瞄了瞄他们的位置，低头画着什麽似的。拜托，这家伙都这麽明显地偷看井野、画她，为什麽全班人都没注意到他俩有一腿?
这群朋友，有时蠢得让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