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海棠，六十分。」国文老师接下去发考卷，念到我的名字时，他脸色一变，眉头紧皱，我低着头走向讲台，默默的接过考卷，回到座位，过程中台下一片寂静，连根针掉落的声音也听得见，和颜欣桃领考卷时的嘈杂差异甚大。
「海棠你发生了什麽事，这不是你的水准呀，看呐，欣桃她进步这麽多，你却退步这麽多，回去把错的题目都看一遍。」他严肃的和我说着，我不发一语，我怕一说话眼泪就会溃堤，况且我也很难和国文老师解释我失常的原因和顾林与颜欣桃有关。
「老师在和你说话呢，怎麽都不回应。」他提高音量，想吸引我的注意。
「老师，海棠她身体不太舒服，我带她去保健室。」薇安替我解释，接着她搀扶我走出教室，我的身体使不上一点力气，只能无力的靠在她肩上。
「阿姨，这位同学的名字叫秋海棠，她身体不适，想在这边的沙发休息一会。」薇安推开保健室的门，和保健室里的阿姨说明我的状况。
「唉唷，怎麽拖到快下课才来，她是不是不舒服很久了。」阿姨边搀扶我边问薇安，眉头紧锁。
「她的身体不太好。」薇安知道我的不舒服是源自於心，并不是身体方面，所以替我向阿姨撒了个谎。
「刚才上课她就一直这麽撑着吗?。」阿姨心疼的为我量体温，边问薇安。
「是阿，她是一个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女孩，不想让别人担心，所以自己忍着、撑着。」
薇安说话的同时，手拿湿毛巾替我拭去身上一滴滴的冷汗。
下课钟一打，学生三三两两从教室内走出，我听见他们雀跃的谈论着要去合作社买什麽来吃，叽叽喳喳的谈论八卦，谈论美妆，谈论当季流行的服饰。
那些喜悦和欢乐，与我无缘，我坐在保健室里的沙发上，落下一滴眼泪。
「海棠。」薇安唤我的名字，我知道她想和我说什麽。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麽办了。」我无助的说着，薇安握住我的握住我的手，试图安慰我。
「我发现，确定顾林的心意後，我变得更加的茫然，心紧系在他身上，我没办法克制我自己。」我继续对她说，我紧咬下唇，咬的下唇渗出丝丝血迹。
「海棠我懂你的痛苦，可是你别这样伤害自己呀。」薇安见到我下唇的血迹，连忙用沾湿的卫生纸替我擦拭。
「薇安，为什麽会这样，为什麽从那次鹿港游之後，我的心便没有一天是安定的，为什麽他和我告白以後，我活得比以前痛苦呢，遇见他，究竟是福还是祸呢。」我继续咬下嘴唇，嘴唇再度染上一抹鲜红色的血迹。
护士阿姨本来不想参与我们的谈话，但她见我不断咬下嘴唇，连忙阻止薇安继续和我谈论。
「哎呀，同学你先别说话了，让海棠同学先在保健室休息，你先回去准备上下一堂课。」
「可是...」薇安不放心的看着我。
「没事没事，阿姨会在这里陪着她，不要紧的，但你要待会上课时要和该节的任课老师知会一声，免得海棠同学被记旷课。」阿姨叮嘱薇安。
「好，我想想下一堂课是......数学课!」薇安歪头，猛的一惊。
「啊，我头晕了。」薇安佯装一晕，想逗我开心。
为了让她安心回去上课，我朝她一笑，比出一个赞的手势。
「翘掉数学课了，开心齁。」薇安见我笑，打趣我。
「好啦，快去上课，要打钟了。」我挥挥手，她走到保健室门口，回头望了我一眼，做出一个数学老师的招牌动作--食指指向成绩不好的学生。
我又是一笑。
薇安离开後，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下，神色黯然。
「起立，立正，敬礼。」班长铿锵有力地喊着口令。
「老师好。」班上同学一致的说着，女性的嗓音多过於男性，男性的嗓音听来好像在配乐一样。
「咳咳。」数学老师乾咳几声，她今天的发型特别不一样，头发从大波浪卷剪成俐落的男生头，黑框眼镜换成无框眼镜，剔除额前的浏海，露出光秃秃的额头，唯一不变的是，她那张极为严肃的脸庞。
班上同学没有人敢在她的课上对她品头论足，更没有人敢对她说什麽老师你真美，老师你好友造型之类谄媚的话，今天的她，感觉又更为严肃。
我跟护士阿姨谎称自己要上大号，实则躲到班上後门看上课情形。
我不是来听数学课的，我跟自己说。那我究竟为什麽要来呢?我在期待什麽?我在盼望什麽?
昨天是数学小考固定的考试日，我刚好请假没考到，在考试的隔日就是数学老师发考卷的日子，班上所有人屏息着，有些人考卷写的顺，自然不会紧张，老神在在的等老师叫到他的名字，有些人譬如薇安，我从後门清楚的看到她紧张的在搓手，昨天她八成是整张不会写，选择题用猜的，填充题都猜零，之前我和薇安研究过，填充题猜零答对的机率会比较高，当然，这只适用於我和薇安身上，正常人不会整张都用猜的。
「杜薇安，十分。」第一张便是薇安的考卷，看来，她是全班考最低分的人，数学老师会从最低分的考卷开始发，所以同学都期待老师晚点叫到自己的名字。老师满脸怒容的看着薇安，眼神充满杀气。
「杜薇安你怎麽搞的，考这什麽鸟分数，你就不能专心在课业上吗?十分，代表你只猜对两题耶，阿你填充题都猜零哦，你以为猜零就会对吗?不好意思，考卷是老娘自己出的，我故意不出零，看你怎麽猜，还有阿，老师前几点骑机车下班时，看到你和一个男生手牵手、亲亲抱抱的走在一起，奇怪，男生和老师之前看到的那个不一样啊，你有时间换男友，怎麽不多些时间翻书，跟你说，换男友不会让你得到什麽，翻书却可以让你长些脑袋、长些知识，何乐而不为呢。」数学老师炮火全开，今天她好像吃到炸药似的，开炮完全不手下留情，最後那几句话简直是对薇安人格侮辱，讲的她好像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样，好像数学成绩不好就要被全盘否定似的。
我在後门、教室内的人看不见的死角上，愤怒的想着，我想薇安此时应该比我生气，因为老师侮辱她也就罢了，还侮辱到她的男朋友。
我替她捏一把冷汗，怕薇安忍不住和数学老师吼。
「不讲话是怎样，太愧疚了哦，你也知道要愧疚。」见薇安沉默不语，数学老师就继续冷朝热讽。
我在心里咒骂数学老师，薇安现在是在忍耐呀，我看的出薇安很努力在忍耐。
「啊，差点想到，你那个好朋友秋海棠怎麽没考试，咦，阿她人呢，怎麽不在座位上，是跑哪了，翘课吗?」数学老师像是想到什麽，厉声问道。
听到她讲我的名字，我的心露跳了几拍，更加仔细看教室里面的情景，眼神不由自主的飘向顾林。
这似乎是我不好好在保健室休息，跑来躲在後门的主要原因。
我想看顾林的反应，应该说，我仍然在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