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格兰的加百列、苏格兰的米迦勒、威尔斯的拉斐尔和北爱尔兰的乌列分别在五天前收到大人的手谕後，来到加百列的别墅会合；米迦勒先行离去，另外三人潜伏等待大人的进一步指示。
直到今夜，终於收到在圣凯瑟琳码头集合的指令。大人一句轻描淡写的集合，绝对不是三个人一起坐船去游河这麽简单。
大人的声音越是愉悦，指令越是轻描淡写，代表面对的人越有折磨的快感。真是便宜了米迦勒可以更早一步参与这杀戮游戏！
三人十二万分的注意力聚焦在河岸对面的伦敦塔，在褪去白天如帜游客的妆点後，伦敦塔恢复它历史叠加上去的沧桑、阴冷和诡谲。乌列说的并没错，夜晚的伦敦塔里比起活人的，更多是那冤死的灵魂，找不到归宿仅能在此晃荡数百年。
砰──
远远传来的爆炸声，让加百列、拉斐尔和乌列带着些许人马，从早已规画好的路线分别进入伦敦塔中；真正感受到爆炸威力和火光的、身在里头的人，除了早一步收到暗示的卡洛儿逃过伤害，在靠近入口处的部分老莫尔札的人马已被炸碎，他的势力瞬间减半。
老莫尔札从瓦砾碎石以及分不清主人的烂肉堆中翻出，眼见之处布满了被爆炸所伤的痕迹，鲜血流淌着。
「你这婊子居然有内应！」老莫尔札随手搬起一块与自己脑袋等大的碎石，步履蹒跚地朝卡洛儿走去。「我今天非要杀了你不可！」
「我劝你还是先搞清楚谁来了吧。」卡洛儿以外的一道女声，清脆响起。
「你……女王的私人秘书？你为什麽会在这里？女王派你来的？」老莫尔札立即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倒抽了一口气的同时，碎石也应声而落。
「谁派我来的？容我郑重为你介绍──」秘书往旁边一站，让出条路给她身後的高大身影。
「杜、杜……」
「我的主子，伊顿黑手党的首领──黑帝大人。」女王秘书擒着笑，有意无意地望向卡洛儿。
女王秘书和黑帝是一挂的？
所以从一开始他们就在演戏，利用她花了心思、真心真意要献给小王子的贺礼，把她这几天的心血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打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我？」
黑帝闻声回望了她一眼，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收了起来，严肃道：
「雪莉，过来我身边。」
卡洛儿跪坐在原地不动，那双与黑帝不谋而合的绿色眼眸布满戾色，恶狠狠地瞪着他。
黑帝不再多说，迈开优雅的步伐前进，彷佛的上的碎石和屍块都不存在一般，伸手将缩在角落狼狈不堪的卡洛儿纳入怀中，护在一贯的雪色披风之中。
3天滴水未进的无力疲惫感让卡洛儿无法抵抗他，尽管贴在他厚实的胸膛前，一张嘴仍是得理不饶人：
「伊顿黑手党黑帝大人，神通广大地跟女王秘书有一腿，为什麽还要拉我这个路人甲下水？玩弄别人的心意你很得意吗？」
「我跟你的家务事回头再说。」黑帝微微低首，在她耳边倾吐热气。
「谁跟你……」家务事！可惜老莫尔札没让卡洛儿有机会骂完，老声不客气打断：
「伊顿黑手党？我听过伊顿、听过黑手党，就是没听过伊顿黑手党！黑帝？好个狂妄的称号，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那些不堪的过去吗？喔上帝，这世界上怎麽会有如此愚昧、如此荒谬的事情发生，让我大笑三声哈、哈、哈──」
「给你三秒，尽情笑。」秘书取下置放在墙面的火炬，抓住老莫尔札的一头白发让他仰面向着自己，慢条斯理地火烤着他苍白的老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人肉从苍白，开始变的血红，又再恢复死白……渐渐焦黑。
「我都还没开始读秒，你怎麽就叫了？重来一遍，给我笑啊！」
那凄厉的叫声，连卡洛儿都吓傻，一双裁缝和调酒的巧手不自觉抓皱了黑帝的衬衫。
这女的底是黑帝的哪一个手下，她怎麽从来不知道这号可怕人物的存在。
「尊敬吾友，我这双能看见鬼魂的冥府之眼你认真端详过吗？我能听见地狱业火声音的耳朵多亏了你的喋喋不休，找到你不费吹灰之力。」黑帝感受到怀中身躯瑟缩，揽着她腰的手收紧了些。
「啊啊……啊……」伴随沙哑老痰那见鬼般的惨叫声，劈哩啪啦的烧烤和阵阵焦味，令人相当不舒服。「动手啊……你们这、群……废物……」
「黑──」卡洛儿听见声音迅速抬头，见那老头的手下各自拿起武器对着他们，心脏猛然一跳，正要开口警告他时又被他整颗头按回胸前。
王八蛋，干什麽东西啦！
「有枪，也要能开枪。」黑帝仍然笑看着老莫尔札，即便数十人预备以行刑式将他爆头，他也无须回头。
纷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众多金属碰撞声实在吵闹，这麽狭小的空间乌列的改装乌兹冲锋枪有些大材小用了。拉斐尔一路上冷言冷语却不忘出谋划策、加百列不改英国绅士作风的杀人武器……人到齐了，武器已上膛，都预备了。
「雪莉。」黑帝空出双手，罩住她的耳。「当日你不负我，今日我必护你。」
「什麽？」她抬头，还没对上黑帝那双朦胧美艳的瞳孔，便被周遭的枪林弹雨给震摄住了。
畜人在一瞬间倒下，鲜血从身上的各种孔洞喷涌而出，室内本就令人不适的潮湿空气添加浓厚腥味，更堵了胸口。卡洛儿闭上眼，沾染了惊恐之色的小脸藏进黑帝胸膛，努力专注在他身上那好闻的森林气味。
待黑帝松手之时，四周已恢复安静，老莫尔札痛苦的喘息声显得更加巨大。
「你透过我这双冥府之眼看见了什麽吗？」黑帝捏住老莫尔札焦黑到皱纹都硬化的脸，整块皮掉了下来，黑帝任由仍滋滋作响的焦黑死皮落在自己冰冷的手背上，执意强迫他看着自己。「看见过去的孽吗？看见你眼中的怪物长大成人了吗？看见我来索命了吗？」
「蓝……绿……」老莫尔札不停地喘着气、剧烈起伏的胸口让卡洛儿看了都快要窒息。
老莫尔札的年纪根本禁不起这样的折磨，黑帝湖水蓝的眼睛，瞳孔的纹路是碎裂的冰块，那刺骨的冷似针扎进他的骨髓里，冷的、痛的动弹不得。
「为何要对我这双冥府之眼的色泽感到讶异？当初你和我父亲串通好把我封死丢在这里，当初以女巫藉口杀死我母亲时，你就该知道了不是？或者当年我只是你的一个藉口，你从未知晓我的模样？所以我再次出现且继承爵位时，你丝毫不讶异。」
这老头和黑帝的父亲联手，要置他和他母亲於死地？那些荒谬故事……是真的？
「所、所以你……杀……我儿……」这眼睛，太可怕，看一眼就会被吸走魂魄，他宝贝儿子也是因迷惑而死吗？
「先不谈这个。你打了我女人两个耳光，该怎麽还呢？」黑帝掐着他的咽喉，以自身力量将他提了起来。卡洛儿为了不妨碍到他，退离了两、三步。
「放、放……」
「既然一边的脸都焦了，也补上另外一边当作那两个耳光的帐吧，如何？」黑帝伸手，秘书立刻将手上的火炬交到他手中。
「算、算了啦，我没有那麽痛。」卡洛儿惊呆许久後终於找回自己的声音，想不到开口第一句是为了那个糟老头求情。
他是该死，但那是他和黑帝之间的恩怨，她不想黑帝以她为藉口！
卡洛儿的声音明显让黑帝动作停顿，老莫尔札使了最後力气夺过那把熊熊燃烧的火炬，往卡洛儿的方向丢去。
「喝！」她瞪大眼睛看着火炬中零星火花，以及些许高温的热油朝自己飞来，还来不及闪躲黑帝已出手，整只厚实的手掌覆盖住了火焰、任由热油淋在他手心，挡下了所有朝卡洛儿而去的危险。
「黑帝！你白痴吗？看到危险我不会跑啊？你徒手去抓住浸着高温燃油的火炬是想要那只手废了吗？」
「我说过，我的人，怎麽走进去，怎麽走出来。」
卡洛儿那一串骂人词，被黑帝的宣言击的灰飞烟灭，留下一颗为他扑通扑通奋力跳着的、纯然的心。
她终於听到了，黑帝那迂回的我会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