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演至此,基本上也是结束了。
木云丞低喝了声「收!」,两只戏偶眨眼间又变回了原本不带任何造型的人形木偶,双双倒在戏台上。他慢条斯理地收妥戏箱,向观众欠身行了个礼。
一戏终了,现场寂静无声。大多都是被自个儿动起来的木偶给吓呆了,过了会儿,一声轻笑自那梨涡姑娘的唇中逸了出来,掌声连带地随她的话语响起。
「好戏!精彩!」她笑道,「这种戏偶我是第一次见,这位小哥,这戏偶是打哪儿来的?」
「此为机密,不方便透露,还望姑娘见谅。」
「喔?不能说呀?好吧!那我就不追问了。」那姑娘笑得更加灿烂,走上前去,从自己的锦囊里掏出一把碎银,投进桌上的缺口瓷碗里,「这次说书别出心裁,给你们打赏。」
穷惯了的男孩哪里看过这麽多银两?看得眼都直了,经过木云丞提点,这才匆匆和那姑娘道了声谢。
「别客气。」那梨涡姑娘笑着拍了拍男孩的头,「小小年纪就要出来挣钱养家,你也挺不容易的……不过别担心,你以後会做大官的,还是个受百姓喜爱的正直官吏。」
「咦?」男孩惊喜地瞪大了眼,「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那姑娘明明是对着男孩说话,带笑的眼却直盯着男孩身後的木云丞。
我说出口的,将来必为真。她对他如是说道。
有了梨涡姑娘带头打赏,其他村民也纷纷解了钱袋,掏出一些铜钱、碎银啥的投进碗里,男孩心里感激,直向村民们鞠躬道谢。
随着瓷碗里的钱币增加,人群中遂有人红了眼,那人正是方才大骂木晴芜无耻的大汉,原来他也是这街上的说书人,不过技艺不精,靠几个老朋友捧场,才得以勉强餬口饭吃,见男孩不过就藉着会动的戏偶说了一回书,便能赚得大半个月一家几口人的温饱,心里自然不快。
「喂!别投钱了!谁说他可以在这做生意的?」
「啊?」男孩一楞,傻傻地望着大汉,「我有付租的……」
「谁说你了?我是说他!」大汉比着木云丞,「喂!外来的,谁准你在这儿做生意的?还不快些把钱还人?」
「我没有在做生意,这些钱全归他。」他拿起瓷碗,往男孩怀里一塞,「我不取半分,这样你可还有话说?」
「哥哥,这不行,你帮我这麽多,怎麽能分文不取……」
「这下讲话倒是流利了?」木云丞轻笑,「我早说过的,这是帮忙。好了,快把钱收好,待会儿回去时小心点。」
话落,木云丞转身面对那大汉,道:「至於你,这麽大个人了,以後就别找这孩子麻烦了吧?我方才在一旁听你说了一段书,讲得比这孩子还零落,你回去练练再来吧?」
「你!哼!我还没怪你那妖术脏了我的眼,你倒说起我来了?」
「妖术?」木云丞睨了他一眼,「比不过就污蔑人,你的心眼就这麽点大?」
大汉本就火爆血性,再加上正在气头上,禁不起木云丞两三句话便恼怒起来,随手抡起一张长凳就往木云丞身上招呼去。
「哥哥!小心!」
木云丞抬手去挡,长凳狠狠地敲在木云丞臂膀上,发出一记沉沉的响声,听着都觉得疼,正当所有人都以为木云丞的手骨该是断了,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在众人眼前发生。
那木长凳,碎了。
片片木屑如秋叶般落下,而那在如叶的木屑雨中,木云丞脸上毫无痛苦之色,一派泰然平静。
大家这才看清了,那从木云丞左边袖口露出的,并非肤色的真人臂膀,而是一条木制手臂,细看那木头上似乎还刻着一些纹路,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条木肢。男孩看到这一幕,这才後知後觉地想起,方才这哥哥的所有动作,似乎,都是只靠右手完成的。
只见木云丞像个没事人似的甩了甩手,长吁了口气,道:「果然还是该多活动活动这只手臂的……抱歉,让诸位见笑了。」
木云丞拉好衣袖,再度将那条木手臂掩了个紧实,衣袖长得连手掌都没了进去。
无视在场多数人脸上都是惊骇之色,木云丞自顾自地问他的话:「既然都帮忙完了,那我就在此告辞了,不知这附近可有地方能让我留宿一晚?」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无人敢出声收留这来路不明的村外人。
最後还是那梨涡姑娘发话,她脸上还是那抹讨人喜欢的甜笑。
「这位小哥,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收留或许能收留你一晚,你随我来可好?」
「哪儿?」
「繁花城里的晴雨楼。」她加深了脸上的笑意,「那儿有个挺有趣的故事,〈美人无泪〉,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