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钟声响起,气氛瞬间从沉闷中解放,就连国文老师也不禁呼出了一口气,真的很难想像老师究竟是抱着怎麽样的心情上课。但是很遗憾,在这种学测前的关键时刻里,老师就连下课也没办法好好地休息,很快地就有一群学生围在老师周围,而品萱就是其中一个,苏翰城则站在她旁边,不过我想他大概没什麽认真在听。
现在开学已经过了一个月,距离学测越来越近,教室里的压迫感也越来越重,原本有些不怎麽读书的同学也开始用功起来。这让我确信了一件事,人想要改变并不是不可能,当然还是有些同学继续放纵自己,不过在我眼里这也不是一件坏事。
这时我听到流行歌曲从我们班上的音响传出,我才意识到这是午休时间,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我还特地看了一下手表。
压力跟疲劳还真是可怕的东西,就连现在过到几点都没注意到。
我深深地吸一口气,想让自己振作,我试着将自己的情绪暂时从课业中解放,投入在音乐的起伏中。
「喂!模拟考成绩出来了。」一道亢奋的喊声将我拉回课业的思绪。
这道声音的来源是我们班的风纪,是一位我有点不知道怎麽跟她相处的女生。即使我很好奇成绩单的结果,但是我还是不会想要过去她那边看成绩,至少现在不想。
一时间许多同学被风纪手上的成绩单吸引,顿时围绕在国文老师周围的学生减少了一半左右。
只见同学们就好像一群饥饿的狼犬围绕在一个圈圈,争先恐後的看着成绩单。我可以听见有哀号声,也有惊呼声,可以说是几家欢乐几家愁,不过成绩这种东西不到最後一刻都还不知道鹿死谁手,不论模拟考考的怎麽样都不用太过在意。
我注意到于雨也没有起身去看成绩,只是静静的在桌上看书,不过的确她也没有去看的必要,光是坐在座位上就可以听见别的同学说她考多少了。
「果然于雨还是考最高嘛。」
「她总级分多少啊?」
「好像是七十四的样子。」
「是哪一科掉一级分啊?」
「她国文十四级分。」
「是因为作文的关系吧?」
「太夸张了。」
此起彼落的议论声清晰的传来我耳里,大部分都是对於雨的赞叹,就连我也有点被她的分数撼动。
七十四级分虽然不是满级,但是在我们学校我敢说这应该是最高级分,因为我们这所学校并不是市区一线二线的名星高中,是属於社区型的高中,所以光是总级分能突破六十就算很厉害了。
那我呢?
「那第二名呢?」
「是雁翔吧?」
「果然又是他,他还是第二名。」
果然,还是......
虽然说这是事实,但是被别人讲出来感觉还是很不好。
「我就说我赌赢了吧?」
你们还真的有人开赌局赌啊。
「你哪有赢啊?每个人都押于雨赢好吗?」
......我听到玻璃碎掉的声音,真希望是我幻听。
难到我就这麽不被看好吗?我昨天不是也喝阿华田了吗?
虽然我知道这时将矛头指向阿华田是不对的,但是现在的我很难去正视自己的确成绩不如于雨这件事,所以我决定翻开单字本,好让自己静一静。
大概过了五分钟,议论声已经随着人潮退去,我收起单字本准备打饭去。突然间有一张纸取代了单字本原有的位置,我仔细一瞄,是成绩单。
我抬头看向拿成绩单过来的人是......
「是你啊,风纪。」
一名精神抖擞的短发少女站在我眼前带着谜样的微笑看着我,脸上绽放着我没有的光彩,应该说一般人所没有的光彩才对。玲珑的大眼流漏着青春的活力,不是我在说,她大概是我目前为止看过最『乐天』的人了。
如果说品萱是活泼开朗的话,那她大概是热血洋溢......吧?甚至有时候我都觉得她比品萱还粗神经,当然这也并没有说不好,前提是她不是风纪的话。
她虽然身为风纪,却完全没有风纪的样子,每当上课钟响的时候都可以听到她聒噪的讲话声,笑口常开的她完全身为风纪的自觉都没有,我敢说当风纪一定是她最不适合的职务。
一开始我有点看不惯如此放纵的风纪,但是我并没有跟她抱怨,因为她也是在大家的起哄下莫名其妙地当上风纪的,我想她才是受害者才对,而且久而久之全班也习惯了。
「什麽叫作是你啊?难道一点惊讶都没有吗?」她难得地皱起眉头说。
「不,完全没有。」
「唉?为什麽?」
「这种问题就好像为什麽大家都认为于雨会考第一名是一样的道理。」
「这是什麽意思?」
「没有什麽意思......」看来我只能自我解嘲。
「喔。」我很感谢她很快地便接受这个说法「对了!这是成绩单。」
「看得出来,但是怎麽拿给我?」
「想说你会不会想看?」她露出夏日般的炽烈的笑容。
「想是想,但是也不用特地拿给我吧?」
「因为我想说你会不会想看啊。」她的笑容更璀璨了。
「......」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麽接下去,这样的对话会显得我是个白痴,於是我便就此打住话题,如果可以的话。
「那还真是多谢了。」
我仔细端详着成绩单。
「怎麽样?」
「什麽怎麽样?」
「就成绩啊。」
「喔......」
风纪问了一个很棘手的问题,如果不谨慎回答的话会很麻烦,最糟糕的情况就是会没办法摆脱这个令人无语的对话。
我看向她的成绩,这分数有点惨不忍睹。
「就......」我努力寻找适当的用词,让我说起来不会觉得太自负或太假掰的。
「就?」她可爱地撇了一下头,感觉到空气也为之起伏。
「就我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吧,我想......」抱歉了,于雨「于雨也会有同样的看法的。」
「喔,是吗?那我去问问看她。」
她将成绩单抽走,同时也抽走了占据在我心中的不安,我打从心底呼出一口气。
于雨看见风纪走向她,露出有点惊慌的神色,接着她便将眼光转向我着边,当中带着严厉的责难。
『你怎麽又!!!』
『抱歉,但我真的没办法!』
『你给我记住!』
在一连串丰富的表情交流後,于雨面有难色的转头回去跟前来搭话的风纪讲话。她的表情就好像芝麻口味的馒头换成芋头口味的一样,令人难受。顺带一提,我讨厌吃芋头。
刚刚的对话让我感到喉咙有点乾,让我有种想去饮料机投一瓶饮料的冲动,但考量到晚上可能还要买一杯饮料,我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这种让我疲乏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正如你们所见,我根本没办法跟她有个正常的对话,她的思维跟言语已经跳脱到让我跟不上她的境界了。对她有时候莫名其妙的言行同学们也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如果她哪一天特别安分都会觉得她是不是哪根筋接错了。
一旦我发觉我的大脑跟不上她的思路的时候就会试着转移她话题的对象,好让她终止我跟她之间的对话。
而于雨就是那个被转移的对象。
「所以说养成好的读书习惯是很重要的。」
「但是要怎麽培养读书习惯啊?我光是坐在桌子前我就会想睡觉。」
走去打饭的我可以听清楚她们之间的对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内疚,我看到于雨好像朝我这里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跟于雨都不是很善长应付风纪,光是想到要跟她对话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很遗憾的是我转移的对象十次里有九次都是她。
不过对方可是于雨,她当然会反击的。
有一次于雨也把话题的对象转向我,她叫风纪来问我数学。按照风纪口中所述是因为于雨说这题她也很难解释,或许我可以解释得更清楚也说不定。
这很明显是诱导。
当下我很想直接戳破于雨这报复性的谎言,但是罪恶感让我坐下来教她数学,只是我很快地便後悔了。
因为那题数学我大概花了三十分钟跟她解释,甚至最後她有没有听懂我都不知道。
这种有点互丢皮球的行为渐渐地成为我跟于雨在学校的互动模式之一,我想当中唯一的乐趣就是看着彼此因为困扰而怒的愠色吧。
不过对於这种苦中寻乐的乐趣我宁可不要。
我盛完饭,走回自己的座位,发现有一个人坐在我前面的座位,是苏翰城。
「哟!雁翔。」
他很有精神地跟我打了声招呼。
「哟......」我试着以他的方式回应,但是果然感觉怪怪的,就好像用非惯用手写字一样。
我坐了下来,苏翰城则侧坐面向我。
「真是稀奇,今天你怎麽没有跟品萱去楼梯间吃午餐?」
「因为她要去老师办公室找老师问问题,所以我就留下来了。」他一边嚼着口中的午餐一边说话,导致他说话有点口齿不清。
「你不陪她一起去吗?」
「我啊?」他将一口饭吞了进去「我就免了吧,听了也听不懂啊。」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我自言自语地说。
「什麽意思?」
「没什麽。」我摇摇头。
「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呢。」
「你是指什麽事?」
「你不是模拟考考了七十级分不是吗?真是高。不像我考得乱七八糟。」他搔搔头发轻松地笑说,彷佛一点都不在意。
我回想了一下那张成绩单,我记得翰城好像是四十几的样子,但是确切数字我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了。
「也不过就只是比较擅长考试罢了,这种事情长远一点来看根本就不痛不痒。」
「不痛不痒?」
「也就是说不那麽重要了。」
「或许吧。」他开始喝起汤,从他的态度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在意我的答覆。
「一定是这样。」我小声地说。
「像雁翔成绩考这麽好,以後像当什麽啊?都没听你说过。」
「想做什麽吗......?」
不要说苏翰城没听我说过,我就连自己以後想做什麽都不知道,现在的我只是做好学生的本分,乖乖念书而已。虽然这样讲很可悲,但是这就是事实。
也不是说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即便我努力地想最後得出的结果也就只有一片空白,所以我乾脆忽地略了这个问题,省得费心
「雁翔?」
「啊,抱歉。」我竟然为了这个问题失了神「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作家也说不定?」我推了推眼镜,很不肯定地说,因为这也是我灵光一闪的答覆。
「作家嘛?还真是稀奇呢。」他的表情富饶趣味。
「算是吧,那你呢?」
「我啊?我想考考看警专。」
「警专?这也很稀奇。」
但是我并不意外,翰城他本身的体能就很不错,再加上他并不怎麽喜欢读书,警专这条路的确是挺适合他的。
「你有跟品萱聊过了吗?」
「有。」
「她怎麽说?」
「她说只要我喜欢的话她就会支持我的决定。」
「那就好。」
可别做了令她难过的决定啊,苏翰城。
翰城咽下最後一口汤。
「雁翔,今天没补习,放学要不要打球?」
「我就......」
正当我想拒绝的时候,不知道什麽时候回来的品萱走了过来。
「你们在聊什麽?」
「男人之间的秘密。」苏翰城装模作样地说。
「唉唉,这不公平!」
「开玩笑的。」
「那到底是什麽事啦?我也想知道。」
「也没什麽啦,就想说要不要找雁翔放学後留下来打打球,今天没补习不是嘛?你也会留下来吧?」
「好唉,难得今天没补习,运动一下也不错,不过我应该是会去跑跑操场,不会跟你们打球喔。」
「可以。」看的出来翰城兴致很高昂「你呢?雁翔。」
「我......」我眼神飘飘然地说「要留下来也可以。」
「那就这样罗,我放学後就去占场。」
「嗯......谢谢。」
说完,苏翰城便跟品萱走掉了。
「你有好好帮我打饭吧?」品萱敲着苏翰城的肩膀说。
「啊!我......」
「该不会忘了吧?」
「我打好了,放在你桌上。」
「别吓我啊,害我以为我要饿一整个下午了!」
眼前的和乐氛围加深了我的高楼现象,所以我决定戴起耳机,与他们隔绝让自己好过一些,并一直告诫自己『这样就好』。
在心理与生理远离他们一段距离後,我终於开始吃午餐,只是......
「唔......」我露出彷佛吃到芋头的表情。
这些饭菜早就已经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