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玦，老实说我觉得你的人生过的比我还要精彩。」青辞边将青霉素制成的疫苗放入轮车的铁盒子上头并盖上白布，一边重新整理衣服戴上口罩。
「和你比？我才没那个胆识招惹顾程北！」露出惊恐万分的神情，彷佛军长是什麽庞然巨兽。宋玦从身後第二个抽屉拿出三支和青霉素的标示不一样的疫苗说道：「这是人体实验的毒素，底部标签是紫色解药是绿色，搞清楚。这三支是让日本鬼子相信用的。」说完放进刚才的铁盒。
「为什麽你们各各都说他很可怕决绝，我倒觉得……」话语停顿下来，宋玦听至一半不解道：「觉得什麽？」
「我、我也不知道……」刚才自己要脱口而出的是什麽呢？青辞如此想着，垂眸。随即摇摇头，思绪一团乱乾脆别想了。
宋玦推了下眼镜，挑眉，「别告诉我你觉得他是好人这句话，这个世道动什麽就是不能动情，死的惨兮兮。」最後三字特别加重，那脸可谓滑稽。
白眼，「堂堂一个特务思想果然非凡人。」说罢推着轮车往门口走去，开始进行她的下一个步骤。留下在化验室满脸懵逼的他。
半晌，追着青辞说道：「你刚刚的意思是说我是神经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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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一轮幽月，柔顺的穿过窗棂。
青辞谨慎小心的个性完全显现出来，步伐安静的连一根发丝掉地都能察觉，手里推着冰凉的铁杆相连着的轮车，铁盒外头紫色标签显而易见。
余光外宋玦倒是不以为意的大迈脚步，以本身纨裤子弟的模样见人，长廊中自然遇到许多身穿军服的卫兵和几名医护人员。出乎意料的是，他们一见铁盒里的东西或是宋玦便毫不留情的东躲西躲，连个招呼都不打。
「我们有那麽恐怖？」对着身旁的他小声嘀咕。
「我们郎才女貌如此般配怎麽会令人惧怕。」见青辞又是个白眼连忙接道：「唉呀你这人真难开玩笑。我是化验室的，你铁盒里又是那种东西谁看了都不想沾上浑水。」
投以一个你总算说人话的眼神。
宋玦笑道：「哈，想当初我们……」一个太过得意忘形反而说溜嘴，瞳仁瞬间放大，眼神飘忽，连忙闭嘴不谈。
「我们什麽？我们……以前认识吗？」本能起了狐疑的反应，试探性的再次询问。
「我、我们……」眼神再次飘忽不定，嘴里尴尬的摆动。忽然，他视线一定，似乎找到了对策，手向不远处一指，「我们到了。」青辞往手指方向一探，两名魁梧壮硕的日本人正驻守在一道黑色大门两侧，见他们过来脸色更为冷峻。
青辞和宋玦立刻收起神情，尽量保持冷静自然的神态走了过去。
「主子有吩咐这个时辰要来吗？」其中一名平头男子对着夥伴说道。
他的夥伴脸上一条明显刀疤在鼻梁上头。两名日本人相视一望，刀疤男以怪异的口音问道：「喂，油整明吗？」
要证明？青辞一想，眼神对着宋玦，颔首。
宋玦从白色大衣内衬拿出一张纸，上头似乎写着密密麻麻的日文。刀疤男无理的直接抽走，打开後读了几秒钟，随即对着平头男子示意，「リリース。」
平头男走了过来，壮硕的身躯果真令人不寒而栗，听闻他们空手道威力强大，不知是否属实。平头男目光锁定铁盒，青辞心头一惊，拳头一紧，眼神更加心虚。
平头男没有翻开盒盖，唯独抽出一支毒素端详，确认无误後点头，抬头对他们说道：「请。」刀疤男已打开了黑色大门。
里头空间相当大，形成四方大小格局，昏暗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稠的腥羶味，四周没有窗户，唯独天花板上的一处铁栏制成的排气孔。
青辞身体一震，傻眼的望向那群被粗绳绑在横杆上的孩子们，他们见身穿白衣的人来时脸色一青一铁一白，有的凄厉哭喊有的乾脆放弃自我直接认命。相同的是，他们身上皆皮开肉绽，伤口上更是一个洞一个洞癒合了又打针，景象着实骇人。
她忍住心头的仇恨和不舍，深吸一大口气。
可面对全身化脓长蛆的孩子们她怎能继续忍下去，心底气一吐，行动比脑子还快欲去诛杀外头的败类。
宋玦动作也不逊色，他快速抓住青辞手腕，低声对她说道：「你傻呀，杀了他们有什麽用？别忘记你来这里的目的。」
青辞红眼直勾勾的瞪视仍驻守在门口的影子，胸口起伏愈来愈大，垂眸，良久才恢复甫才的理智。
她甩开宋玦的牵制，对着他狠绝道：「犯国者，虽远必诛！」那几乎歇斯底里的口吻，宋玦也差点招架不住。
转身，她目光扫视了遍，不久，她的眼神悲伤的停摆在角落那名纤瘦虚弱的男孩。
「陆杰……」男孩奄奄一息，没有回应。
青辞宋玦对眼一望，立即拿出铁盒中藏好的盘尼西林，对准针头後往各个孩子们静脉注射。一开始孩子们是不信任的，有的甚至打算攻击他俩，青辞自当忍无可忍，拿起一匕首往自己手上一划。
血液鲜红滴落於地面，孩子们一惊，青辞拉下口罩镇定对他们说着，「我以鲜血为证，倘若我们欲对你们不利，便受千刀万剐之痛。」
其中一名光头的十几岁男孩似被震慑到，站起身子，乾裂的嘴唇启口，「谢谢大哥哥与大姐姐救命之恩，我身子还受的住，我来帮忙。」青辞一怔，莞尔，「嗯。」
废了好大功夫才将所有人注射完毕，此时青辞走近陆杰身边查看，一手轻抚陆杰头发，眉头紧蹙。陆杰还是没醒来，青辞叹息，目光又看见被绳索绑紧的淤痕，心头更痛一分。
宋玦蹲在她身旁，见她心绪混乱故意打趣，「怎麽看怎麽像母女，母爱泛滥呀。」
青辞瞪了他一眼，随後想到他的苦心也不好继续斗嘴，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我没事。是说，本来只想救陆杰如今多出这十几个，想全身而退，难啊……」
只闻宋玦一个微笑，青辞昂首不解的看着他。
「你比上回见面，多了几分人气了。」
青辞微愣，良久没有回话。
「看你得我眼缘的面子上，再帮你一回。」
宋玦起身後拨落衣襟上的灰尘，调整自己的气息满脸趾高气昂的模样。他走向暗房最深处，伸出两指往石块砌成的壁面随意按压，原本她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半晌，宋玦压进一个石块，当它被推入的同时，从平滑的壁面翻出了又一个昏暗的楼梯，盘旋直入。
宋玦踏上一个阶梯往里头张望，确认无碍後回头嬉皮笑脸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青辞瞪大双眸，满脸不可置信，「你以前盗贼啊，什麽机关都知道。」
对方无奈的走过来，笑道：「那走道就是通往你之前躲在青帮内部的那个暗室。」
青辞更加吃惊，良久才整理出头绪，「谢崎居然和日本人有关系，可里头不只一张桌椅，难道还有他人？」
「我怎麽知道。」他耸肩，「时间不够用了，先把孩子们全送进去，之後在打算。可惜我们必须出去，否则门口两位定会起疑心。」
青辞颔首，连忙转身拉住那个帮忙注射的孩子，以严肃口吻说道：「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小胖！咳……」圆润的身材名符其实，可惜中气不足咳了一声。
她拍拍他的肩膀，半蹲叮咛道：「小胖，等会儿带着孩子们从通道离开这里，安全之後逃的越远越好。还有……」回首目光放在陆杰身上，「我求你，带着他到合上村棚户区的一位叫刘婆那里，你跟她说是丫头吩咐的便是，婆婆不会为难你的，好吗？」
小胖露出泛黄的牙齿，咧嘴笑着可爱的紧，「没问题！」拍了胸脯後又咳了声，尴尬的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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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小胖领着孩子们从远处变成黑点，逐渐消失後青辞才安心的露出浅笑。
「走啦。好好演戏，说不准未来上海滩女郎便是你了！」
青辞肩一沉，回首发觉宋玦早已带起口罩整理好轮车等着她。她还是无法为他的打趣的话语而笑，心里无奈的摇头。
待他俩走出门口後两名日本男子立刻靠近，平头男不耐烦说句：「怎麽那麽慢！」语毕，竟伸手欲打开铁盒，他们心一跳，青辞最先捉住平头男的袖口，连忙低声问道：「怎麽了吗？」
平头脸色不算太凝重倒也没好到哪去，他身後的刀疤男察觉古怪也走了过来，不知为何青辞心底有种不安的感觉。
宋玦见情况不对插了进来，「两位大哥，刚才才处理完针头，怕会有什麽残留弄脏了大哥的手，她新来的比较谨慎哈哈。」
两名日本人相望了眼，平头男语气放软了些，「没事，这是必须的检查。」伸手又是一碰，自然又被青辞截胡，「对人体有害的。」
这下对方全然起了疑心，刀疤男脸色愀然，半眯起的双眼似乎察觉到什麽，一只手正往口袋里伸……
不好……青辞和宋玦蹙眉，心头深处不断扑通狂跳，此刻破功想全身而退的机率几乎是零啊！
「怎麽了吗？」
一声不该在此时出现的声音想起，众人同时回头，亦是同时傻眼。
青辞心头一震，拳起的拳头微微颤抖，她知道她此刻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到底为什麽他要来，他不是说没想扯进去这件事情吗？不是说自己的死活自己解决吗？为什麽……他会独身出现。
她眉头紧皱，眼波注视着眼前身穿灰色大衣的男人，内心深处竟是连绵不断的挣扎。只因顾程北能毫发无伤且神态自若的出现在南京医院的原因只有一个，也是她一直不想面对的一个。
他为什麽不想救陆杰？
因为他是汉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