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劫後餘生,熏香醉人(兄妹) — 32-記憶中的孤寂身影(2) (薰)

正文 劫後餘生,熏香醉人(兄妹) — 32-記憶中的孤寂身影(2) (薰)

我的心脏几乎骤停,如血液逆流般袭来一阵又一阵漫无边际的晕眩感,我伸手抓住一旁的椅子支撑瞬间瘫软的身躯,耳朵嗡嗡作响,所见之物都在浮动,脑子一片空白,却又闪过许多声音,如远似近。

顿了一秒之後,我抓起包包跌跌撞撞地向外跑,目光始终无法焦距,好几次差点摔倒,最後直接撞进一个不那麽硬的墙壁里。

疼痛从鼻尖蔓延开来,意识逐渐变得清晰,我愣愣地抬头,就见里维有些铁青的俊脸。

「你去哪里?」他抓着我的手臂,脸色瞬间难看下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奋力挣扎,胡乱地吼着,「我要跟你分手!你放开我、放开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挣开里维往死里攥的紧握的,只知道当我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像疯了一样在街上狂奔。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到医院的,只知道当我看见妈哭丧的脸,我感觉四周都肃静了。

我不知道为什麽地上的血看起来这麽真实,只知道那一瞬间我的恐惧已然到达了临界。

我不知道,始终不知道,原来我远比自己所想的,还要更在乎你。

***

我圈着双腿,坐在独立加护病房外的地面,目光滞然地盯着前方。

他的手术持续了整整一天,医治他的全是菁英中的菁英,尽管如此,也还是没有脱离险境。

意思就是,他这一秒停止呼吸都不稀奇。

我开始思考何谓死亡,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得出一个像样的解答,索性不再去想。

医护人员进出加护病房的腿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里无数次,可每次我都没能看清。很奇怪啊,我的脑袋异常清晰,可为什麽看出去的景色又是这麽涣散呢?

正当我如是问自己的时候,就听见从远方尽头传来的吼叫声,一字一字,盛满了愤怒和悲伤。

「我爸不喝酒不吸毒,你们凭什麽诬赖他,凭什麽!」

「是你们,是你们害死了他,是你们不救他!我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与我无关?呵,又急着撇清关系?我告诉你,我他妈不在乎这一点纪录,当初你们也没有真的认我,法律上你断不了,现实中也别想断!」

摔东西和肢体冲突所发出的声响交错在这股沉痛的告白里。那人好像是肇事者的儿子,原来没有血缘关系。我移回视线和注意力,将下巴靠在膝盖上,连我都感受到自己目光的滞然,却无力改变。

蓦地一道声音传进我耳里,我来不及将它翻译成可以理解的话,只得行动缓慢地抬起脸,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旁的两条腿。

「你不要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他说的很慢,和第一次一样慢。

腿的主人猛地蹲下身,这麽近的距离让我还能够勉强辨识这是一张非常好看的脸,年龄和哥相仿,黑眸深邃,彷若黑洞。

「我是你哥哥的朋友,我叫傅博渊。」

我微微颔首,别过头不再看他。

「原来他有这麽可爱的妹妹啊,讨厌的家伙,听都没听他说过。」

傅博渊继续说着话,我选择性失聪,沉浸在自己的空白里。

以前我不相信人真的可以凭藉自己意识选择听与不听,但原来只要放空就好了啊。

只要忽略不断颤抖的身子,绞痛到几乎窒息的心脏,盯着前方发呆就好。

嗯?怎麽好像有点吵?

「快……生……急……」

我愣愣地望着眼前不断跑出又不断进入加护病房的医护人员,各个神情紧绷,大吼大叫,我的瞳孔猛地一缩,有些模糊的视野倏地清晰,大大小小的声音狠狠灌进我耳里――

「病人没有呼吸心跳了!其他医生正在进行急救,你也快进去帮忙!」

恐惧一秒之後便蔓延至全身,麻痹了我的知觉,几乎在一瞬间就将我灭顶。

我开始剧烈呼吸,耳朵只剩刺耳的单音,一声声像是要震破耳膜般地尖锐,我伸手摀住,尝试再次进行放空,但身体的颤栗和心脏的疼实在是太过清晰。

好痛……

好可怕……

「哥……」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世界就像一场默剧,寂静之外是漫无边际的疼痛,以及恐惧。

「不要、不要丢下我……求求你……」

有人抓着我的肩膀轻轻晃动着我,我动作缓慢地抬头望向前方的人,很久才辨认出傅博渊一脸的紧绷和疲惫。

「没事了没事了,已经救回来了。」

救回来了是什麽意思?

「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麽还能忍着不哭出来?」

救回来了,就是不会死了是不是?

蓦地眼前一黑,属於我的意识全数断线。

***

我两手捧着一盆花,脚步雀跃地往VIP单人病房走去,距离约莫几公尺,就看见半掩着的门扉。

我走过去,听见自那隙缝中流泄而出的谈话声。

「他知道你出车祸的事,也知道你脚的状况,所以取消了原本的邀约。」爸一脸冷凝地说。

「小杰,那种地方就不要去了,本来妈就不想让你出国的。」

妈说的不是实话。天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有多向往外面的世界。

但我想这点,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你就在你爸的公司发展,妈相信凭你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跃上国际。」

「妈,」他开口,低沉的嗓音没有任何情绪,「没有任何人甘愿在一个连走都不能走的人底下做事。」

我看见爸和妈僵住身子。

「没有人需要这样的我,不是麽?」

他一脸淡漠,嗓音缥缈而空洞。我靠在墙边,没再去听里面的谈话,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推开,爸和妈往另一个方向离去,没有发现躲在门後的我。

我站在原地发愣,直到捧着花盆的手酸了才终於回过神,我转身走到门边,透过透明玻璃望见坐在床上眺望窗外的他。

自窗边洒落而下的光在他的侧脸镀上了一层绒绒的薄光,衬得他英俊不凡,睫毛又细又长,短短的浏海轻轻贴在额上,琥珀色的眸子深邃迷人,眼底却噙着一抹悲伤,看起来那麽安静。

安静的异常刺目。

我有些无法负荷,想不负责任地扔下手中的花盆破门而进,这时一个刚巧经过的医护人员上前替我开门,我点头致谢,立刻走了进去。

一见到他,我就想起那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他转过头,嘴角随即扬起一抹引人犯罪的弧度,速度之快让我差点以为刚刚的画面是幻觉。

「你不是不喜欢医院吗,怎麽现在转性了,天天来?」

因为之前的我还没经历过那场噩梦。

我没有回答,转身将手上的盆栽放到桌上。

「薰,」他柔声唤我的名字,听得我骨头酥麻,「过来。」

我乖顺地到床旁的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他,等他的下文。

一秒、两秒……好几分钟过去了,他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我眨眨眼,不解地问,「怎麽这样看着我都不说话?」

他还是没有移开视线,琥珀色的瞳孔深邃如潭,脸上没有足以被解读的表情。

「哥?」

他的眼底闪过一丝什麽,我还来不及多想,他低沉又附着磁性的嗓音就在偌大的空间内响起,「没有。就只是想看看你。」

我忽然想起他眺望窗外风景时的侧脸,看似一脸淡然,但其实还萦绕着一股浓重的悲伤,他现在就是这样的一个表情,既绝望又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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