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十月底。
席清少行屍走肉般地低着头，跟在季言郡身後，碎碎念着，「我对人生感到绝望……」季言郡皱着眉头，边下楼梯边拿着手机在看。席清少继续道，「怎麽可以这样突然取消期末考呢，从来、从来没那麽想考试啊，就考试不行吗？为什麽要这样对我们？读国贸系是犯罪了吗？为什麽……」
「那本书在图书馆有五本，都被借走了。」季言郡把网页连到台北市立图书馆，「只好看看北市的有没有了。」席清少哀怨道，「台北人，你有北市立图书馆的借书证，我可没有啊。」
「你打算写这个作业？」
「……那可是取代了期末考、占了总学期成绩百分之三十的作业呢，我能不打算写吗？」说完，更哀怨了，他乾脆也拿出手机，「只好先查故事大纲了。」
他们刚下到一楼，转过转角，就看到一叠色彩缤纷的礼物盒朝着他们走过来，季言郡停下脚步，正要往旁边让开，就有半张脸从礼物盒後探出准备要看前路，却不想看见了故人，那双眼睛亮起，「救兵！快，快帮我拿一些。」
席清少：「这谁啊……」
季言郡也是听声音才认出来，把手机放回口袋，拿过几乎三分之二的礼物盒，梁橙柒的脸才完全露出来。梁橙柒松了口气，「看得见路感觉好多了。」
「怎麽拿这麽多盒子？」大抵是因为人高，那三分之二的礼物盒在季言郡手上，却一点也没挡住他的脸。她叹了口气，「我们家小尾巴被指使去搬重物，我看他可怜想帮他，他就把这礼物盒推给我。」
他把梁橙柒手上的接过来，塞进席清少怀里，後者一脸莫名，可季言郡没理他，仍是看着她道，「怎麽不分批搬？」
「我只想跑一趟七楼啊，电梯都被重物组占了。」梁橙柒看了眼席清少，微笑，「同学谢谢你啊。」
席清少猛然被道谢，下意识腼腆地笑，「不客气、不客气。」他看了她几秒，终於问出口，「你……是我们系微积分课上的那个外语学院的学姊吧？言郡在辅导的人？因为我一直都是坐後面，所以没跟你好好打过招呼。」
梁橙柒愣了愣，讪笑道，「是我、是我……」她摸摸脖子，有点小尴尬，又是一个听过她一二二一小故事的学弟呀。季言郡看出这段对话引起的尴尬，主动开口，「他是我同班同学，也是室友。不用理他。这要搬去哪？」
席清少：「……」
橙柒指着前方，「西大楼的一楼中庭，我们系周要办在那。」
「那走吧，帮你拿过去。」
席清少跟在他们俩身後，偷偷观察梁橙柒，心里嘀咕，原来这就是言郡的学姊啊，看起来很聪明啊，数学真的不好吗？什麽，「嗯，我也喜欢那个」，季言郡这家伙从来没跟我这样说过话啊，这暖烘烘的语气是怎样？
他赶紧打住自己的小剧场，忽地想起期中作业，「学姊学姊，你读过《名利场》的原文书吗？欧语系会读这个吗？」
梁橙柒回过头，「《名利场》？」
席清少一时说不出原文名字，正支支吾吾地，季言郡就接道，「VanityFair，WilliamMakepeaceThackeray。」橙柒顿悟，点点头，「读过呀，高中的时候读的。」
「高中……」席清少被小小地震撼了下。
「怎麽了吗？」
「我们一月初要交一份全英文的三万字读书报告，要读这本书，代替大学英文期末考的成绩。临时改的。」走到目的地，季言郡把礼物盒放在长桌上，再把席清少手里的拿过、叠上去，「可是现在图书馆借不到书，就算预约到了，一有人再预约，就得很快还回去。」
「我有书啊，伦敦回来的精装版喔。」当初还是姜竫给她带回来的。
「借我借我。」席清少举手举得很快。梁橙柒正要开口，季言郡就默默说道，「学姊，我也要……」
她正要说出口的话，全都变成一声：「啊？」
季言郡低着头，直直地望着她的双眼，表情特别地真挚，语速也慢下来，带了点请求的意味，又有些任性的意思，「学姊，你借给我好不好？不要借给他，先借给我。」
梁橙柒眨眨眼，表面上很平静，心里早就不知所措。
他这是在……撒娇吗？好像小孩子呀，变可爱了……等等，为什麽我会这样想呢？梁橙柒你又开始了！又！
……唔，难道自己莫名被自己的小剧场萌到了吗……
「学姊，你比较想借给他吗？」季言郡眼睛也不眨地继续望着她。橙柒小小激动地摇头，「借你、借你，你别这样看我。」
季言郡没有移开视线，而是缓缓地笑开，笑得不像只是单纯借到书的那种开心。梁橙柒被他看得脸有些热，只好先若无其事地转身整理礼物盒，随即补上一句，「改、改天拿给你。」
被晾在一边的席清少始终是这样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