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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世界的故事中,她最喜欢吉本香蕉的白河夜船。那是在与大智认识後,一个失眠的夜里读着读着,就喜欢上了的一篇短小的故事。她喜欢里头的一个情节,她记得里头是这麽写的:女主角与情人旅行,下榻於一间朴实旅馆,夜里,她於情人睡去後,独自从被褥里起身,一个人静静的坐在窗前望着黑夜。然而情人并没有熟睡,黑暗中,她转头望见於床上的情人的眼凝视着她,问她「看见了什麽?」女主角并没有将话说出,只是看着情人,心底浮现了「黑暗的尽头」这个字句。
她那时无法精确抓住故事真正要说的是些什麽,她只凭藉着自我的感觉去判断文字背後的故事,光是「黑暗的尽头」这几个字的温度便把她对於爱的焦虑化为融雪。比起许多故事中的扭曲之恋,每每对照起来,她总还可以庆幸她与大智的关系所建筑的立点,他们是相爱的挚友,没有跨越关系的,相爱的挚友。
好几时,她为这段最终是徒然的恋慕感到绝望,却又一再的重生於每个他望向她的瞬间,他眼神中不经意流淌出来的情感,不断的不断的扶持着她去走这条没有尽头的路。
她知道,他并没有渴求她停留在他身边,她大可跨步走向这个或是那个与大智感觉相像的人身边待着,领取一种相互的付出。而她也知道,他不与她一起的原因,却因为这个原因,她更加看见他内心的善良与柔软。
她的挚友大智,是个体质虚弱的少年,他在高中时期时,是班上唯一被特许不用上体育课的男孩子。大智的皮肤显得比同年龄的少年要来得苍白,许多时候她总不愿那样想,但苍白的大智总带着一种透明感,好像很轻易的就能消逝的样子。好几次,放学时故意放慢脚步走在他後头时,大智纤细的身影彷佛要被夕阳给吃掉了。
如同现下,大智的背後闪着巨大的蓝光,他就像在巨大宇宙中即将被强光吞噬的一个小尘埃,然而却又有个坚定的声音穿透这些,清清楚楚的宣示着他仍然存在。他在台上唱着,声音如太阳般粗糙却能辐射至每个角落,在萤幕前看着一切的她想着,究竟要成名到哪种程度才能登上这样大的舞台,每当镜头拉远,出现看似数量达万的观众的画面时,她内心总会出现一种违和感,「你们在日本真的很红吗?」她出声发问,萤幕里的他继续闭着眼睛唱,「大概⋯⋯」一旁他歪着头看着出现在萤幕里的自己,彷佛他也想问问萤幕里的自己在日本真的很红吗。
「毕竟你们在这里除了唱片行员工和重度的日音乐迷之外,好像没有多少人知道⋯⋯」她曾试图在中文网页上搜寻他乐团的团名,但检索的结果永远就是那麽几个。
「嘛、可能眼前这一切都是剪辑师从哪个当红乐团的演唱会剪辑出来的吧。」他说,说完便自己一个人笑了起来。
「哪有这种事啊笨蛋。」她跟着她一同笑了起来,而萤幕里的大智正唱着感伤的歌,眼神哀感地直直盯着镜头。他忽地将她抱住,「怎麽了?」她问,「别に。」他说。
房间里净是他的歌唱与夜晚的蝉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