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吃什麽？」我紧握着手中难得的温度，询问着他。
「不知道，」他摇头，望向我：「你呢？有想吃什麽吗？」被他这麽一问，我才想起自己似乎也没吃晚餐，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
「你有吃晚餐吗？」也许是看见我的举动，他突然问起。
犹豫了片晌，决定还是老实告诉他：「没有。」
我怕他会不高兴，虽然不确定他现在还会否因为我三餐不规律而不开心、不确定他是否仍旧像过去那样在乎我。
下一秒，他皱起的眉再度动摇我好不容易平静的心。
「不是告诉你三餐一定要正常吃吗？而且你怎麽空腹就喝酒？都几岁了，还像个小孩一样要人家盯着。」他一如往常地开始碎念。
小时候，我偶尔会对这样的他感到厌烦，但从某个瞬间开始，这已变成令我悸动的原因之一。
你也没正常吃饭啊。
我暗自在心里头说着。
从前的我会对他撒娇，希望他能不要生气，又或者向他顶嘴让他最後受不了的认输，摸摸我的头一笑置之，然而此刻我却紧闭着嘴，想不出任何一种表情抬头面对他，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应该要开心的，毕竟他似乎还是在意着我，但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好似也透过沉默感受到我的不寻常，他停下脚步，而我不解地转向他，却只是望着他的鞋子，保持缄默。
「不要难过了。」他再次伸手抚了抚我的头。
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他总是摸着我的头安抚我，在不知不觉中，这已变成我和他之间的习惯，但不得不说有时候习惯是会让人很痛苦的。
我抿起唇，抬头对上他的双眸，渴望透过眼神传达些什麽给他，即便只有一点点都好。
他只是平静地望着我。
「我好想你，蠢煦。」
说出来啊！我在心中对自己怒吼，但嘴却不愿意合作。那句话蒸发成泪水的来源，缓缓从眼角滑落。
「我好讨厌让我难过的你。」
不管是什麽样的话都难以启齿，如此一来眼泪的来源不停积累着，这段时间里想亲口对他说的话，都化成温热的液体不断坠下。
他轻叹了口气，上前轻柔地给了我一个久违的拥抱。
上一次与他拥抱是什麽时候呢？我早已遗忘，那彷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却永远记得他的拥抱是什麽样子：带点微风轻抚而来的舒适，参杂些许暖阳的和煦，彷佛整个人被春天包覆着，如同他的名字一样，那般温暖。
「你知道吗？」开口的瞬间，眼泪停了。
「嗯？」我感受到他轻拍着我的背。
「我很想你。」终於说出口的刹那，心中那下了好一阵子的毛毛细雨，也终於停止。
他低应，声音有些颤抖：「我知道。」
他说他知道。
「那你为什麽……」
「我们吃东西吧，肚子饿了。」
为什麽要疏远我呢？
他阻止我把话说完。
为什麽只是不断地用行动说明你身旁的人不会是我，却不愿意亲口告诉我？
我知道他有听到，也知道他了解我要问什麽，却还是希望他只是没有听见而已。
「那我要吃麦当劳。」我指着不远处的招牌开口。
当然知道他不喜欢我太晚吃这种食物，我是故意的，但不确定自己是为了什麽。
「好。」
或许只是真的想吃吧，但看到他毫不犹豫的答应，心里还是莫名地觉得难过。
我满讨厌这样的自己，总在决心自欺欺人後又屡屡破功。
他没有再牵起我的手，我俩一前一後进入店里，轻易在空荡的用餐区找到位置，随後他便离去替我们点餐。
我看着空虚的手心，心里满溢着失落感，只好不断地提醒自己，如同过去这些度秒如年的日子里所告诉自己的──
「清醒一点吧祁若海，他身边的人不会是你的。」
掩着想哭的情绪，将目光从掌心移开，放至窗外，兴致缺缺地看着外头的车。
一辆停在路边的红色轿车印入眼帘，我突然想起了什麽。
「若海，」春煦端着餐盘走来，在我对面的座位坐下，递给我鸡块：「这是你的。」
「啊，谢谢。」因为他还记得我食用的顺序而微笑片刻，然而下一秒却又被方才的思绪抹煞。
只要牵扯上他，情绪总变得很容易大起大落。
「蠢煦。」好久没喊这令他觉得莫名的昵称了。
「嗯？」他或许早已习惯了。
「孟璇姐……你怎麽没找她吃饭？」怎麽是来找我呢？是因为她太忙吗？应该是吧？
脑袋中转着无限的猜测，我垂下眼。
一定是的。
「孟璇啊……」他顿了顿，望向窗外，目光与方才的我一样定格在那台红色轿车上。
孟璇姐开着她的红色轿车载我回家的画面在脑海浮现，那是段尴尬的回忆，与一个我并无任何好感却还要假装接受的人在同一个空间里，想到就让人觉得不舒服。我知道自己於情於理都应该对她抱持着友善的态度，但任性的我做不到。
「她比我更忙。」目光回到我身上，他微笑，但唇角看来有些沉重。
「果然是这样。」我苦笑，再度低下头。
不要想太多了，祁若海。
「我们分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定很想多点时间跟她相处……
「那、那个，你说什麽？」看着他转为啼笑皆非的表情，我不确定刚刚听到的是否正确，或许只是我出现幻听？
「你不是说你知道吗？」他嘴角颤抖的弧度说明他在憋笑。
「我、我不是，呃……我知道，不是不是！我不知道，你刚刚说什麽？」因脑海的混乱而语无伦次，一时之间想不到该如何表达我的意思。
「我知道你听得很清楚了。」
他的回答让我感到挫败，但我想知道答案，所以继续穷追不舍：「你、你是说你们分手了吗？」
「对，我们分手了。」他瞬间僵硬的表情，却让我後悔问出口。
瞪大双眼。
怎麽也想不到他会如此的坦白。
以往他分手的消息都是我自己发现的，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禁佩服起自己，因为连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从何得知确切答案的，大概是从他生活上的习惯及面部表情的细节里，找寻到一些蛛丝马迹吧，但随着我们的疏远，也已经忘了那样的感受，只记得那些我安慰他的画面，以及只能藏在心里的酸涩。
这是第一次，他亲口告诉我。
「我以为你和孟璇姐会……」会结婚。这也是近两年多来，我越来越难过、越来越绝望的原因。
我以为他真要和别的女人踏上红毯、一起过下半辈子了。
「我知道，」他缓慢地喝了口咖啡：「我也以为我和她会结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