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老师在送我到家以前，先将车子停在路边，没有告诉我他的意图。他拿着雨伞开门出去，我不解他到底要做什麽，於座位上东张西望，看他往哪个方向走去。车门被打开的那刻，我被对方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原先我以为他要去便利商店买个东西，反而与我预料背道而驰。
「下车。」
解开了让人有些不舒服的安全带，我躲进伞下，跟着老师进入一间服饰店。少女心爆发的我用着渴望的眼神盯着那些漂亮的服装，想像着自己穿上的话会有多美丽。只是他不解风情地向我挥手示意，要我把湿漉漉的制服换下，以免我感冒──这时我才发现，他是要我把车子发动前硬塞给我的长袖衣物换上，而不是要买衣服给我。难免有些失落，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心理抱有期待就已令人反感，开口要求的话绝对要不得，所以我只能将这股失望的心情丢至垃圾桶，调整心态。
店内只有老师与我，店员便殷勤地走了过来要向我和老师介绍商品：「两位是情侣吗？」
「是！」
我不要脸且非常大声地回答，下一瞬间老师瞪大眼睛，往我脆弱白嫩的手掌捏了捏，使我的表情染上些许痛楚，有些不自然。店员听到我的答覆後自顾自地推荐起来，我压根没在听，只是说些「嗯」、「这样啊」、「感觉不错」敷衍过去。我真正看上的是时髦的白色洋装与水蓝色披肩。洋装的设计别出心裁，在腰间有个粉红色的蝴蝶结，领子上的花纹更是深得我心，可爱又中看；水蓝色披肩使用的布料质感极佳，触感难以挑剔，简单朴素。我盯着这套服装良久，频频点头道好。店员见我有了慾望，便走了过来讲些我根本不想听的制造过程，直到最後报价时我才从梦里醒过来。价格比我预估的还要贵，贵到我对父亲撒娇还得被骂的程度，怎麽想也买不成。
老师这时等得不耐烦，对我使了眼色，随手拿了件素Ｔ过来与我怀中的长袖做交换，要我赶快换上。他似乎是打消了要我穿他衣物的念头，平常的我会注意这件事，可是现在的我满脑子想的是该如何把那套衣服得手。我拿着黑色素Ｔ走向更衣室，在还没进入之前，我不自觉地回头看看老师。他拨弄着钱包的夹层，仔细找着自己有多少钱，但他最後还是叹了一口气，有些遗憾地看着那套洋装。我的喉咙这时卡上了一抹酸涩，暗忖他是因为我表现出非常想要的样子，才在那里苦恼钱的问题。这麽一来，我成为了那种只会要别人买东西给自己的可怕女孩。
当我穿上没有任何图案且布料粗糙的短上衣走回两人面前时，他早已付好钱并拿着袋子等着装我湿淋淋的白衬衫。有些羞愧而不断回避老师目光的我急迫地想要回家，才能把这突然涌上的歉意排除於脑外。没多久，我和老师抵达了我家大门前。这个时节理应不是下潇潇隆隆的滂沱大雨，门前的氛围有些怪异，不尽然是没有点灯的原因，也是因为今日的月亮没有探出头，乌云密布加重才令我毛骨悚然。天真如我并没有发现这场大雨是在暗示，亦没有发觉命运的齿轮早在几天之前缓缓转动，便贸然地插入钥匙打开玄关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