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澄明，晚风习习，若芯家旁的红砖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有的散步，有的跑步，熙来攘往。
而不时吹起的风，则偶尔刮的红砖道两旁的大树一阵扰动，扰的它们随着风起而枝枒摇曳。
Catherine将车停在红砖道一旁的汽车停车位上，车停好前，她随手按下了车窗，外头的空气趁隙钻入，除了清爽的风外，偶尔还可以听见路过人们的笑语声。
「若芯，我们刚刚说到哪了？」越过排档杆，她牵起若芯的手，十指紧扣，想给她多点温暖。
「说到郭维跟我最近相处的状况，对吗？」
若芯对Catherine甜笑着，在她身旁，她总是如此心安。
「嗯，坦白说，我不得不好奇，你意识到的郭维改变，是指什麽？」
「毕竟你们在一起这麽久，我想你的个性，并不会轻易离开他。」
「又或者，只是因为我的介入…？」
见她又往自己身上怀疑，若芯连忙摇了摇头。
「不、不是这样的…」就怕Catherine又找到一个放弃的理由，若芯不住否认。
Catherine见状，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拨开若芯额前的发丝，只为将她看得更仔细些。
「若芯，你我都必须承认，我的出现，对你的决定有一定的影响。」
「只有面对这一切，我们两个才可以往前。」
「…好吗？」
九点多的红砖道上，偶可听见一旁公园情侣打闹的嘻笑声，若芯望着眼前Catherine专注的双眸，似乎意识到她的决心，於是若芯顺从的点了点头，开了口。
「…这一年以来，郭维慢慢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一开始的时候，我总找机会想跟他谈，可他总说是我想太多了。」
「我们之间也因此越来越疏离。」
「到我认识你的时候，其实，我觉得他已经不是我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
若芯说着，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虽然没有避开Catherine的视线，只是她语里藏不住的忧伤，彷佛是在哀悼，哀悼她跟郭维多年的感情。
「在你出现以前，我的确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情，我下不了决定。」
「但没有处理好就跟你表白，是我太冲动，也是我的错…」
见她自责的模样，Catherine自是不忍。
「若芯，不论这件事情是谁对、谁错，都已经发生了，我们一起面对就好。」
「我其实问你这些事，也只是希望你已经想清楚了，也想保留你做决定的空间。」
「只要你想清楚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若芯看着Catherine这般信赖她的笑容，内心的愧疚感反倒滋长起来。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
「若芯，这已经是我们一起的问题了。」Catherine说着，她将若芯抱进怀里。
「我之前也有错，硬是要凭我自己的经验，把我觉得最好的决定塞给你。」
「为此，我想我得跟你道歉。」
「对不起…」
若芯靠在她温暖的怀里，摇了摇头，她不需要她的道歉，只希望她愿意与她携手同行。
在她的怀里，若芯心安的闭上双眼，在那里，她可以清楚的听见Catherine的心跳，在她的耳际那般规律的跳动着。
那样的感觉，让她很踏实，只因她们是如此的亲近，那是现在的郭维，已无法给她的。
对於感情，若芯一向要的简单，简单却执着。
一但下了决心，她便无法轻易放手，离开郭维的这个决定，她无疑很挣扎，在这一年之间，反覆的挣扎。
如果这当中，郭维愿意跟她谈，愿意跟她一起面对这个问题，一切都不会演变成眼下的这个局面。
而现在，郭维似乎愿意了，但对若芯而言，却已然太迟了。
可如Tony柏说的，当她没有处理好这一切，就选择和Catherine在一起时，她也不再无辜了。
她也有错，而事到如今，她愿意面对这一切。
要Catherine等她一下，若芯下了车，走进承租的公寓里，她跟Catherine说好今天要回家拿一些换洗衣物。
打开房门，走进四坪大的小空间，灯是亮着的，若芯并不以为意，只因独居在外，她有个习惯，出门并不会关灯。
於是走进房里的若芯，便专心的翻找着衣柜里的衣服，取出几件上衣，在镜子前面对着身体稍微比了一下，确定服装是否能带走。
只不过，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却不由得想起郭维今早在公司门口等她的事情。
今天早上，若芯一到公司门口，便见郭维等在那里，说是排队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那间烧饼油条给她当早餐。
那当下，若芯看着他满是期待的将那袋早餐递给她的模样，她一度迟疑，只因她知道若她不接受，无疑是再次伤害郭维的心。
可若她接受，不也是给郭维一个不应该的期待？
『…我吃过早餐了。』
她听见自己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但见郭维闻言愣了一下，跟着举起提袋的手，默默在她眼前垂下了。
『若芯，我们为什麽不能像以前一样，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麽问题？』
『我跟你说过的，我可以当作我那天看到的事情都不存在。』
『你只是糊涂了，才会跟那个女人在一起，你知道吗？』郭维说着，却是有些忿忿不平。
『我承认我没有处理好…』
『可是我不是因为糊涂才跟她在一起的。』
若芯真诚地说，但没想到，换来的却是郭维的一阵讪笑。
『你不糊涂？你记得你爸妈有多想我们结婚吗？』
『你打算怎麽跟他们交代？你要跟他们说，你现在赶流行，跟女人在一起，所以结不了婚了？』
『…郭维，这是我的问题，我自己会处理。』
『...你不用扯到我父母。』若芯无奈的回答，因郭维这麽做，不过是出於威胁她而说，但她可以接受。
那天跟Tony柏谈完她便想清楚了，先离开的她，必须面对郭维的情绪，这是她欠他的。
『若芯，你不要太高估你自己。』
『从以前到现在，你多少事情是我帮你的，就连你进翔宇，是谁熬了好几天夜陪你练习面试、帮你准备资料、帮你打听面试官的喜好？』
『又是谁多少个夜里开车接加班的你回家，听你抱怨那些无聊的公司琐事？』
『你以为你自己可以处理多少事情，你能走到今天，难道不是因为我一直陪在你旁边？』
听到这些话，若芯征住了。
她觉得郭维的面孔好陌生，郭维那要求她感激、要求她承认自己不足的模样，她听了只觉得心凉了一截。
在一段认真的感情里，谁没有付出？
如果一切都拿来秤斤秤两，决定谁该爱谁，或者谁爱谁比较多的话，那又得纠缠到何时？又能够解决什麽问题？
『我没有办法继续跟你说下去…』
『你去上班吧。』
若芯不否认自己有些动怒，她现在不想再看郭维，也不想再听他说话，於是她直截避开郭维，往公司大门里走去。
但郭维却无法接受若芯这样说走就走，他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了若芯的手腕。
『你干什麽…』若芯吃痛，她瞪着他。
『告诉我，你是心虚了吗？』不理会她的反抗，郭维冷冷的说。
『我没有。』若芯不满的回击。
『那我们话都还没讲完，你凭什麽说走就走，张若芯，你到底把我当成什麽？』
郭维愤恨的说着，放开了若芯的手。
若芯瞪着他，良久，但她的心软，终究让这愤怒化成一句轻叹。
『…我没有办法继续跟你讨论下去，是因为你不肯检视你自己的心态。』
『郭维，这一年你变了，你变了好多。』
『我多次想跟你谈，你总是拒绝我。』
『但我没有办法骗自己...』
『我希望你想想，这些日子，你是不是瞒着我什麽？』
『我想，等你愿意告诉我了，我们才有办法谈，好吗？』
『只是我也希望你明白，我们真的已经回不去了...』
说完这些话，若芯本以为郭维会听不懂，继续固执的跟她纠缠，她本以打算坚持要他去上班，等他过两天冷静点再说。
但没想到这番话似乎触动到郭维心里的什麽，但见郭维咬着唇，目光垂歛。
『…给我一些时间。』
『…我会处理好。』
若芯听见他说，但声音很小，却是有些听不清楚。
这话似乎不是要对她说的一般，倒比较像郭维跟自己说话的模样。
但见郭维说完这些话便不再与她纠缠，自行驱车离开了，若芯心下虽然觉得奇怪，也不怎麽放在心上。
想到此处，若芯不免有些怅然，只因一段感情的开始是如此美好，走到穷途末路之际，看着郭维的转变，她只觉得无力与惆怅。
但想到Catherine还在楼下等她，若芯不愿在耽搁，她急忙从床底下拿出行李箱，装了几件衣服跟常用的日常用品进去，并将行李箱关紧。
只是当她拖着行李箱，才走到房门口，握紧门把要打开门时，一阵仓而皇之的晕眩袭来，促不及防的她不支的倒在地上。
而倒下的那瞬间，她可以看见眼前的浴室，灯是虽是暗的，但门只是虚掩着，并没有关上。
明明她每次用完浴室，都会关浴室门的，怎麽今天开着呢…
她想起房东将房子租给她前，千叮咛万交代的话。
『小姐，我跟你说，我这是老房子，热水器装在浴室里，但你这房子租的便宜，我就不换位置了啊。』
『不过你要记得，有没有洗澡都一定要开窗，平常没洗澡时浴室门也要关紧。』
『免得哪天你没关热水，晕死在家里，对我来说，可是很麻烦的，你知道吗？』
逐渐模糊的意识里，想着房东的话，她这才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
稀哩哗啦，虽然很小，却没有间断的水声，此刻听起来是那麽的清楚。
而那从门缝中渗出，稀薄的水气...
…她没有关热水吗？
若芯虽然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是办不到。
她不由自主的闭上双眼。
只是意识消失前，朦胧间若芯彷佛听到，Catherine推开她没有锁的门，抱着她，不断叫着她名字的声音。
「若芯、若芯，你醒醒…」
若芯想要回应，却是办不到，她好像跌进一个很深很深的黑洞里。
「…喂，119吗，我们这里有人昏迷了，请你们立刻派人过来好吗？」
「对，热水没有关…」
「好，我关掉热水，也打开门窗了…」
「接下来我该怎麽做，请你们告诉我，还有拜托你们，快点派人来…」
若芯睡下了，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