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君上昨夜没有在那个地方过夜,妹妹可以安心了吧。”
在西苑的花园中,几名舞姬穿梭在斑驳的树影下,说话的是和乔烟并肩走在前面的女子。
“那又如何呢,君上对她尚且不感兴趣,更罔论已经在这呆了几千年的我们,还是说。”乔烟嘴角斜斜扬起:“凝悦你还在做那种不可能的梦。”
名唤凝悦的女子面色一僵,似是想不到乔烟会这么回她。
“哎呦,乔烟你何时这么看开了。”
“是啊,你以前做的梦可不比我们少啊。”
“是不是上次企图诱惑君上没成功,被打击到了啊。”
后面的嬉笑声越来越起劲。
乔烟回头看着她们,反唇相讥:“你们懂什么,即使有幸被安排到二重天,也不过是小小的舞女,你们以为单单走到这个地步便可高枕无忧,到达这样的位置便是整个天地了吗”
在场之人皆愣住,从前乔烟再刁蛮也懂得有所收敛,现在却常常自视甚高,口无遮拦。
目送乔烟脱离了队伍,她们立马又抱怨起来。
“什么嘛,自己还不是个舞女,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她还以为自己真有出头的一天吗,异想天开。”
另一边,乔烟还保持着离开时的冷笑,她已经受够了和那些舞姬在一起,只要得到神器,那个人就会助她脱离卑微的身份,届时,她定要将所偿的苦难一一千百倍的奉还。
走着走着,猛然在拐角处撞上了人。
汤水被打翻,洒在来人身上,云若一惊之下看过去。
“搞什么,你这仙侍怎么当的,连道歉都不会吗?”乔烟皱眉弹了弹裙上的污渍。
云若只朝身后的另外两名仙侍使了个眼色,她们明白过来立马收拾起地上的残局。
她细细打量绘着娇艳细致妆容的乔烟,本来到口的道歉又咽了回去。她可没听说覃引殿的这位已经纳过妾了,这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在她看来,少宫主嫁过来即成事实,就断然容不得有人来和她家少宫主争风吃醋。
乔烟顿住了弹衣裙的动作,不满于云若肆无忌惮的眼神:“看什么看。”
“你是谁?”
“我是什么人你无权过问。”乔烟瞥了眼莫名奇妙的云若,越过她走过去,她没有心思再与人起冲突,纵使对方只是一个仙侍。现在的她只想好好考虑该如何下手,所有无益的冲突都是没有必要的。
索性云若也不再逼问,望天凝咽,若这位君上乃风流成性之徒,少宫主如此尊贵,岂能白白吃这暗亏,这该如何是好?云若这么想着,在心底默默诽谤了没事找事的天帝一遍,回去后便将在这里遇到一个女人的事一一道给晚轻听,晚轻只是笑了笑:“那应当是这里的舞女。”
犹记得第一次扮成兄长来覃引时她便见识过了,本以为蟠桃盛会上百花仙子的舞已属凤毛麟角,不想二重天上一仙一物才是真正的无可挑剔,那位舞姬,的确称得上难见的尤物。
晚轻万万没有争风的念头,唯一希望的就是安逸。
事实上,二重天名曰“殿”或“宫”的不过是一个叫法,殿非止于殿,宫非止于宫那般大小。天界本不若凡间四季更迭,日月交替,而是由领主所掌控,这样的日子未免太浑噩,这才有了专门打理的神仙。神本孤独,人羡仙不老不死,俯视众生,仙却有时候厌倦了,自甘堕入轮回,尝尽人间世态炎凉。
在覃引殿待了多久,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
精致的青铜鼎里溢出安息香味,缕缕白烟从镂空的盖里飘出,晚轻的视野都有些昏昏沉沉,她有些倦意地单手支着额头。自那日成了亲,她终日防着离迹会突然到访,庸人自扰地想着各种对策,没用上就算了反将自己的心神搞得疲累不堪。
她的目光飘向窗外,思绪一晃便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似乎是非常久远的事了,那些年她常伴师傅身侧,她对他的痴迷不太敢表现出来,却做尽了凡间女子为思慕之人所能做的事。她想不到事到如今,她还是逃不过为了他做了蠢事,居然这么轻易就接下了天帝赐婚的那道旨,追悔莫及。
她所向往的也不过是一个清净的地方,那里有师傅就什么都好,她不喜身惹风波,更不希望自此在这地方长久地呆着。
更衣后,她遣下了云若,自己走出了屋子。
碧云天,白玉地,清秋微寂寥,叶飘零,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陌生。
晚轻正散心,忽然看见一抹湖绿的身影拐进了一处地方,她止不住好奇心跟过去,却不经意撞上了一双略带笑意的浅眸,还离得远远的她第一个反应就是走为上策。
正忙着转身离去,却还是被他逮了个正着:“不过半宿没见,连为夫都不认得了么,晚轻。”
半宿?分明已经好久了吧。晚轻止住脚步,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最后还是再度转身,她明白早晚都要习惯面对。
她看见一颗古老的树,树下立着的除了刚刚来的湖绿衣女子,还有几位一身正气的天将。晚轻没有多加在意,自然也不知道湖绿衣女子看她的异样神色。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离迹竟众目睽睽下整个人斜躺在树杈上,曲起了一只腿显得分外潇洒,长长的衣袍散落在微风中轻摆,那姿态本是不合礼教的,偏生雅致得独具疏狂风韵。
离迹支起一只手撑着头倚靠在高高树杈上,朝着晚轻的方向勾了勾食指,意思很明显,要她过去。
她默然举步,今日她着了一身对襟襦裙,腰间所系的天蓝色宫绦随着走动而晃,白莲玉至纯至净。她停在树下仰面而望。正犹豫着该不该说些什么的时候,离迹旋身一纵,从树上一下来伸手一拉,轻易地把毫无防备的晚轻拉进自己怀中,爱怜地抚摸上她的头顶,唇际的弧度稍显张扬,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含糊,看得旁人一怔一怔的。
晚轻整张脸闷在他身前,呼吸间都是清新舒服的味道,视线一片黑暗,姿势很不舒服,刚想挣扎,只听他低低的声音道:“昨夜之事还没累坏怎么还是这么不安分。”
恰如其分的声音,乔烟杏眸一闪,还是很恭敬地立在一旁。
晚轻暗自咬牙,他这是什么意思?比起再被他用言语调戏,她选择了顺他的意。
他口吻变得慵懒起来:“各位天将还有何事?”
晚轻明白了,原来那些是天帝派来的。
几位天将纷纷对视一眼,皆屈身拱一拱手:“打搅君上了,属下告退。”
走了天将,还有一个。
离迹这才把目光转向伫立的乔烟:“为何擅自闯入此地?”
乔烟神色稍微定了定,原本想说的话终归还是没说出来:“还请君上饶恕,乔烟并无大事。”
他勾起晚轻柔亮的青丝,漫不经心的样子拿在手中把玩着:“那你还在这干什么,等着本君请你走?”
乔烟强撑着笑容,低垂的眼中暗光流动,甚是识趣,道了声乔烟告退便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