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绪又拉回到现在,二OO七年。
天空的雨,仍然还是一样下着春雨,玻璃窗下着雨滴,伏贴在玻璃窗上,我又再度的啜了加热的曼特宁咖啡,听着电台的DJ主持人正在节目中访问『勇敢爱情』的原唱男歌手。
那男歌手开始说起这首歌背後一段小小的故事……再次回到一九九七年的秋末……
渐渐地,我仍然还是一样习惯,在六合路的教室上课时,惯例坐在讲台前第三排靠右边走道的位子,他还是一样总是在上课时,樱花老师快要锁门时才进来,不改他的作风,视若无睹的从我旁边的走道经过,而我却在心里喜欢他的心情已经萌芽成一株小豆苗,需要阳光和露水的灌溉。
在圣诞节脚步接近的到来,我和欣怡去了久大文具行买了几张卡片,打算寄给几个已经在外地念大学的几个好友,欣怡问我说:
『欸!旋绫,你要不要写张卡片寄给你的忧郁王子啊?』
寄给他?我连跟他说话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是寄卡片给他了,每天他从我的位子身旁经过,我就已经感到很开心的满足了。欣怡亏我说我是一颗开花的树真人版。
『一颗开花的树』,是一个诗人女作家席慕容的诗,是以前高职在学校念过的课文,它的内容是描述一个人化成一棵树,在佛祖面前祈求,祈求佛祖让她能和喜欢的人了一段尘缘,於是佛祖把它化作一棵树,让它长在心喜爱的人经过的路,朵朵都是它心所期盼的盼望,直到那个人视若无睹的走过,落下了遍地的落叶,朋友啊!那不是落叶,是那棵树凋零的心。欣怡说我好比那颗开花的树,每天静静的看他从我身旁经过,都不敢当面表明。
後来,我挑了一张圣诞卡片给他,写了张圣诞卡准备在圣诞节当天拿给他。
这真的需要勇气!欣怡和小美决定当我的後援队,如果我遇到措手不己的场面,这两位姐妹会挺身而出解救!
模拟考当天,也就是圣诞节,我和欣怡他们一起并肩作战考完这令人吃不消的模拟考大赛,考完後的当天下午,他还是一样,惯例在走廊上和常跟在他後头的四眼田鸡同学一起聊天。欣怡和小美决定先支开那位四眼田鸡的男同学,让我有机会可以将卡片当面拿给忧郁王子杨镇宏。
欣怡和小美真的跑过去,出现在那位四眼田鸡的同学面前,对四眼田鸡的同学微笑说:
『同学,可不可以借一下你的时间?』
那位四眼田鸡很愕然的看着欣怡和小美,欣怡和小美浅浅的对那位四眼田鸡微笑,四眼田鸡後来点头的跟欣怡和小美走开,独留下忧郁王子在走廊上,欣怡离开时,还回了头,示意的眼光要我赶紧把握机会。
我的手心冒着汗,心脏却急速的加快,口里却感到乾燥,蹑手蹑脚的出现在忧郁王子面前,面红耳赤不敢面对他的脸,嗫嚅的说:
『同学,你……你好!这是……这……这是我要……给你的圣诞卡……』
他的表情有一点惊讶,瞪大了眼睛看着我。
我机械化的将圣诞卡从我手上拿给他,仅管我手上拿着圣诞卡,手仍然一样颤抖着,耳根红的发烫,他接过了我手中的圣诞卡,我低着头看着地上,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後面红耳赤的跑开了。
隔天的二十六日,他在我中午和欣怡去外面买午餐的空档,留了一张回寄的圣诞卡片在讲台前,靠走道第三排的位子,我的抽屉里。
『江同学:
我不知道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的?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封圣诞卡片,谢谢你!
已过了圣诞节!再过几天,就是元旦新年了,祝你新年快乐!
杨镇宏
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
我看着他写给我的卡片,仅管我的手仍然还是一样颤抖,但还是很开心的收到他的卡片。欣怡和小美乐的对我说,我的忧郁王子终於有了回应,她们这两个的支援,如果没有把四眼田鸡支开的话,我也不知道要找什麽样的机会当面拿给他。
後来,我和杨镇宏就这麽的顺其自然的熟稔了。
时间渐渐的流逝,已经是一九九八年的新年。紧接着,是一九九八年的旧历新年的到来,过完了旧历年的新年,面对着是距离联考不到一百天的日子。
淡淡的四月天,我和杨镇宏周六都在复兴路教室上课,因为他是早上的课,我是下午的课,所以我跟他用中午吃饭的时间,在麦当劳聚餐,讨论英文的句型文法。
『嗨!剩下三个月了,你打算考上哪里?』
『我不知道?尽最大的力量,尽力而为了!』
『加油!我知道你可以的!』
『谢谢!你也是,也要加油!』
『对了,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我就不能和你们在一起吃饭哦,因为我已经参加了考前冲刺班,所以我不会在六合路教室上课,改在复兴教室上课。』
『哦……』
『没关系,你有我的B.B.CALL号码,你还是可以联络到我的!』
还好,他留了B.B.CALL的号码给我,好在现代的科技这麽发达,透过一个像火柴盒一样大小的B.B.CALL,可以跟他保持联系。
後来最後的两个月里,我在六合路教室上课,他在复兴教室上课,我对他的思念,却一天比一天深。
直到联考结束,紧接着寄发成绩单,也填写了志愿,直到联考放榜公布,我又二度考上了南台技术学院,考上的是四年制的四技部,而杨镇宏考上的是中部地区苗栗的国立二专。
我想,我跟他的缘份或许就这样,随着重考生涯结束了。我和他的缘份,也许就像夏天的风,渐渐的接入尾声,回忆那些重考生涯在一起相处的时光,直到我接到南台技术学院的入学通知,踏上了火车,往台南永康的方向前去,离那些曾经在一起为联考奋斗、一起去图书馆看书的日子,随着火车列车启动,回忆已经离我愈来愈远,愈来愈远……
直到我在南台念了三个月,父亲的意外的病倒了,家里生活失去了重心,母亲辞去了工作,全心在医院照顾中风的父亲,而家里的重担,就落到我跟大哥身上,加上下面还有两个弟妹都还小,母亲不得不做出痛楚的决定,要我向学校办理休学,回到高雄老家帮忙家里的困境。
七个月以後,父亲的身体状况早已好转,可以在家里活动做复建活动。某天,我的同学欣怡来家里找我,欣怡考上高雄科学技院(现今高雄应用科大),她拿了一份用牛皮纸袋装着简章的文件,那份牛皮纸袋上面印制着:
『苗栗地区夜间部四技二专招生简章』
我看了那份纸袋上面印制『苗栗地区夜间部四技二专招生简章』,我的心情激动的使我的心情沸腾的百感交集,欣怡私下告诉我︰
『旋绫,你不是想见他吗?你不是希望能够在他身边吗?那麽,你就报名考他们学校,一旦考取,你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见他了,不是吗?』
『可是……我……』我嗫嚅的说道,对欣怡说︰『我连一个缴交报名费的钱都拿不出来…我何来的报名呢?』
欣怡听了,义不容辞的从包包里掏出两千元递给我,对我说:
『这两千元足够你去缴报名费了,你赶快去邮局划拨。』
『不!欣怡,我不能收!你已经帮我很多忙了!』我在欣怡面前这麽说。
欣怡紧握着我的手,对我说:
『旋绫,我们从高一以来,一直都是好朋友好姐妹,今天我的好姐妹需要帮助,我怎麽能不帮呢?何况你心里不是还爱着他?』
我握着那两张一千元压在胸口,热泪盈眶的望着欣怡,心里有说不尽的感谢,只能放在心里,我握紧了欣怡的双手,热泪满眶对欣怡说:
『欣怡,谢谢你!』
我去邮局划了拨,将划拨单带回家里,将划拨单黏贴在报名表的空格上,利用母亲带着父亲去医院做复健的时间,偷偷的将报名表去邮局寄了挂号到苗栗地区联招主办单位。
一个月後,从苗栗联招寄来的通知,必须要赴苗栗头份亲民专科学校(现今亲民技术学院)应考,瞒着家人,和欣怡买了两张火车票往苗栗竹南火车站。
抵达竹南火车站,我和欣怡在人生地不熟的竹南车站前搭了公车往头份亲民专科学校面试考试,在主考面试官面前,我将我的工作经历和家庭状况和个人自我介绍一五一十的讲给主考官听,主考官问我对於进入夜间部求学,有何期许,我将我的生涯规画告诉了主考官,直到我面试完离开了考场,和欣怡搭公车火速的离开了苗栗头份镇,又赶去竹南火车站搭自强号的班车南下回高雄,希望能顺利瞒住家人那一关。
最後,纸终究包不住火,联招会很快的寄了入学通知给我,要我在月底赴苗栗填写办理报到手续,这一份入学通知单是母亲发现的,母亲手里拿着我的入学通知单,气冲冲的喊着:
『你最好解释清楚,这是什麽?』
我不语,蹙着眉望着母亲。
『旋绫,我告诉你!』母亲怒着对我说:『现在家里不比以前,很多生活开销我们都要省吃俭用,对於你这份入学单,等你过两三年再来念也不迟!』
『妈妈……』我低声的回答,对母亲恳求。『这是我必须去念的,请你成全!』
『旋绫,不是妈妈不让你念,家里真的很多支出都需要你和你哥来帮忙家里,你看看你爸爸,他还在做复健呢?什麽时候好都还不知道……?劝你先打消这个念头吧!过两三年再来念也还来得及!』母亲不耐的蹙着眉对我说。
『我只—只怕来不及—』我对着母亲说。
『什麽?你说什麽?』母亲大叫,生气的眼神愤怒的望着我说:『你在跟我唱反调吗?』
『哦,妈!我不敢!』我低声的回了母亲的话。
『那麽,劝你打消这个念头吧!我们无法再继续供你读书的……』母亲凝视着我,低叹了一声。
我含着泪,拉着母亲的衣角,对母亲恳求:
『不要啊,妈妈!我可以一边工作一边读书。我还可以寄钱回来家里的……』
『不行!』母亲斩钉截铁的说。
『妈妈……我恳求您!我恳求您……』我跪了下来,用手环抱了母亲的腰,满脸泪痕的恳求母亲。
客厅的纱门发出了一声开门声,只见哥哥站在门口望着我和母亲。
『什麽回事?妈!』哥哥脸上带着疑狐的表情问着母亲。
『是你妹妹!你看她做了什麽好事……』母亲叫嚷着,把通知单递给哥哥。
哥哥看着入学通知单,凝视着我,又转向对母亲说:
『妈!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是我鼓励妹妹去报考的。』
我一听,不可能?哥哥怎麽会知道?我瞒着家人偷偷去报了名,哥哥没理由会知道这件事。只见母亲听了,张大了眼睛,拉高了声音,大声喊:
『仲民,你还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呀!你看看你爸爸现在人都还要去医院做复健,家里的经济不比从前,你怎麽鼓励妹妹去考呢?』
『妈,事情还没这麽严重,爸爸的公司目前有显然的起色,很快就会好转的!佩瑜快二十了,如果要她两三年後再进修求学,我只怕她会跟课业脱离太久……』
『怎麽会?两三年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啊!』母亲继续说。
『我就是一个例子!」哥哥很肯定的回答母亲的话,又继续说:『如果妈妈能站在我们的立场为我们想,当年我想念建筑,您却要我念电子,结果我念了痛苦的四年大学,毕业後也没有朝电子方面去发展……如果妈妈当年能听听我们的心声,我现在也就不会这麽埋怨……』
母亲呆了,她面对的在她面前的亲生儿子,大哥将当年以他自己亲身经历的原由告诉了母亲,大哥的话深深的打进了我的心里,我含着泪望着站在母亲面前的大哥。
母亲跌坐在沙发上,用手揉着额头,疲倦的低声说:
『好吧!我想我无权去干涉你们的人生,随你们吧!』
母亲深深的抽了一口冷气,起身转头往楼上房间休息去。
哥哥将我拉起身子,我坐在沙发上,对於哥哥挺身的为我和母亲争论,我含泪的望着大哥,啜泣的说:
『哥,谢谢你!』
『先别谢我!我是刚刚才知道你偷偷去报考的事!』大哥说。
我一听,愕然望着大哥,我以为大哥知道……怎麽会……?大哥居然不知道?
『我以为……以为你已经知道……?我刚才还在想…我完全很保密的到家,你不可能会知道?』我这麽问。
大哥听了,笑的对我说:
『大妹,好好的去把学业完成,争一口气给哥看!』
我听了,含笑带泪的望着大哥,对他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