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操蛋(鳩竹花開) — 第六章 闖禍

正文 操蛋(鳩竹花開) — 第六章 闖禍

有时候什么事都要讲个运气,只要运气来了,无论干好事还是干坏事都很顺,我们今天的坏事就干得很顺。很快,我们就远远看到一列火车沿着临近我们的一股铁轨驶来,郑关键马上从临近铁轨的枕木下拿了一块道砟石放在了铁轨上,结果火车头呼啸而过的一霎那,那块石头直接被撞飞了,火车没有任何反应疾驰而过。我和郑关键面面相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马上我兴奋地说:“啊就,啊就这,啊这次,这次放,啊放,放放放,啊两块!”我们马上期待着下一列火车出现。

顺,今天太顺了!不出五分钟又一列车,虽然出现在靠近路里边的那股铁轨上,但也只是紧挨着路边的那一股,我马上在那股铁轨上隔着一米多长放了两块石头,很快第二列火车驶过,和刚才一样,两块石头都被撞飞。郑关键马上在第三列火车来的时候,放了三块石头上……

这第三列火车就和刚才不一样了,这列火车的司机老远就发现两个孩子远远地蹲在一旁,并且正用兴奋好奇地眼神正看着他,然而正在纳闷的火车司机好像突然就发现前边铁轨上有石头,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但也来不及了。我们俩看着第一块石头被撞飞,紧接着第二块也被撞飞,我和郑关键立刻交换了一下狐疑的眼神,马上同时又把目光聚焦在第三块石头上,只见第三块石头不但没被撞飞,还卡在车轮上和铁轨之间,并随着车轮前进的推力和挤压,不断地摩擦出一阵阵火星,并冒着青烟。我立刻感到车轮一侧微微抬起,但倾刻间那块石头还被挤掉了,火车马上恢复平稳并响起了迟来鸣笛声,继续前进。我和郑关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车头方向传来了一句骂声:“小屁孩子作死呢你……!”这句我记忆犹新的,夹杂着汽笛声的叫骂,仿佛至今还在我耳边回荡……

听着火车司机的骂声,看着擦身而过的火车,还有刚才那块正冒烟的石头,我和郑关键更兴奋了!郑关键跑过去捡起那块刚才还在冒烟的石头,立刻烫得嗷嗷大叫马上脱手,我在一旁哈哈大笑。于是郑关键马上提议这次放四块石头,我说放五块!他说放六块!最后我们放了十五块……

我终身难忘地记得最后一列火车,那是一列崭新的电力火车,当它向我们驶来的那一刻,我和郑关键透过火车驾驶室明亮的玻璃,就能看到里边两个年青的火车司机,连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新,其中一位司机老早就把头伸出驾驶室窗外,瞪着大眼张着大嘴吃惊地看着前方铁轨上摆着一排石头,车头马上就传来了响亮刺耳的鸣笛声,接着就听到了火车的刹车声。但这列火车还是一直向前冲,只见前方的石头,一块,两块,三块,四块,五块地接连被撞飞,终于有一块石头死死地卡在了铁轨和车轮之间,并摩擦出一长串电光般的火星。

那卡在车轮下的石头,将所有摆在前方铁轨上的石头全部挤掉,我和郑关键吃惊地看着这列火车也轻微地发生倾斜,以及两个火车司机呆若木鸡地表情。那块石头很快就随着车轮的转动磕磕绊绊地开始翻滚,翻滚中的石头又冒出零星的火星和青烟。我和郑关键的目光随着车头、火星以及火机司机的表情,从左至右地在移动,那慢镜头一样的画面,我永远记得……

在急促刺耳的刹车声和鸣笛声中,在车轮和石头铁轨间摩擦的火星中,这列火车终于停了下来,只有鸣笛声一直在响。此时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我还愣愣地看着前方的车头,片刻之后,在鸣笛声中我突然听到一声大吼:“小屁孩你别走……!”然后两个火车司机迅速跳下车咒骂着朝我这边跑。

我被这一声大吼立刻惊醒,我马上转身对郑关键说快走,这时我突然发现郑关键不见了!原来关键时刻,这货早他妈跑了!事后郑关键曾经对天发誓,说他跑的时候不但叫过我,还拽过我的衣服,却说我全无反应,对此我至今都深表怀疑。

当我发现身边只剩下我自己,我这才恍然大悟扭头就跑!我使出了吃奶的劲像只兔子一样一路狂奔,那两个火车司机像两只大灰狼一样叫骂着对我穷追不舍。于是我边跑边回头,可越回头越发现这两只大灰狼离我越来越近,离我越近我就越害怕,越害怕我就越想哭,越想哭我就越想骂郑关键!于是我就开始边跑边哭边骂郑关键,可越骂郑关键我就回头,越回头就看见两个大灰狼一样的身影越来越高大。于是我又加足马力拼命地一边跑,一边哭,一边拼命地大声骂:“郑关键,你妈X……!”同时身后还不断传来那两只大灰狼,一阵阵的叫骂声。此时,那你追我赶的那一幕,我也永远记得。终于,我再跑不动了,连骂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哭!

立刻,我被两个火车司机从身后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动弹不得,我只听到他们俩个呼呼喘气的声音。我已经记不清那两个火车司机当时对我吼了什么,我只看了一眼他们俩那愤怒地血脉偾张青筋爆裂的脸,当场就吓得眼泪鼻涕号陶大哭,我反复地想要挣脱那只有力的大手,结果另一个司机又抓住我另一只的胳膊,我再也没有移动一步。

随后车站上的一大群铁路职工闻询赶来,看到我和司机迅速把我围在中间。这时,一堆大人围着我,七嘴八舌地对我叫骂审问和吓唬,我吓得已经哭哑嗓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想要挣脱那火车司机那有力的大手。我的胳膊已经隐隐作痛,却怎么也挣脱不了,结果其他大人又抓住我腿,刚才还能挣脱一下,现在可好,连动都动不了了,我撤底绝望了。

就在这时,火车站的站长也来了,在了解情况之后拨开人群走到我面前问,小孩,谁让你在火车道上摆石头呢?!我马上拉着已经哭哑了地长音说:“啊,没人让我来……”站长听完接着问,你家在哪呢?你家大人呢?我指了指我家的院子说:“我家在哪儿呢。”

这就样一群大人押着我呼呼拉拉往我家走,看到动静的左邻右舍马上过来问情况,随后其他老老少少也都走出家门看热闹,只有郑关键家的门,死死地关着!左邻右舍在询问了情况之后知道我闯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好说什么了。这时我妈在家早听到门外乱哄哄的也出来了,当时我大哥也在家,也跟着出来了。我一眼看到我妈就“哇”地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叫:“妈……”

站长立刻走到我妈面前,痛陈了我罄竹难书的累累罪刑,说我这是对国家财产的蓄意破坏,对安全生产造成极大的危胁,并且扬言要对我们家严肃处理,不但要对拘留我爸妈,最后还要罚我们家五千块钱!

关于什么拘留判刑我妈根本不放在心上,可一听说要罚五千,我妈差点就翻了白眼,我大哥赶紧扶着我妈,要知道当时的五千块起码值现在的五十万!片刻之后我妈突然想起了郑关键,然后说这是两家孩子干的事,凭什么我们一家人承担?于是马上对着我家斜对面郑关键家大喊:“郑关键,你给我出来,是你找我儿子一块出去的,出了事你自己倒躲家里不露头……”

郑关键他妈仿佛早有准备,立刻推开门探出头来恶狠狠地大叫:“你少在这血口喷人,我儿子今天就没在家,上哪去找你儿子?!你自己孩子看不好,出了事往我们家孩子身上推,你少来这套!我儿子今天没在家,没在家,没在家,没在家,没在家……!”话音未落,“咣当”一声,郑关键家的门就死死地关上,再也没有打开。

吵架骂街那可是我妈的“绝学”,平时在单位我妈一个人就骂遍天下无敌手,那是不骂得鬼哭神嚎死不休的角色,可今天却突然哑了火,气得浑身擅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缓过神来的我妈,对着那扇死死关上的门又开始大骂,结果引发的是两个女人在门里门外围绕郑关键今天在不在家,双方互相“对天赌咒”的互骂。那群铁路职工站在一旁边看着热闹有说有笑,可站长呆立在当场听着两个女人的互骂一脸地无奈和焦急。

就在这时我爸回来了,马上走进人群仔仔细细地询问我情况,并重点问我有没有造成损失。姜是老的辣,我爸在得知没有造成损失虚惊一场之后,马上就放松了神经,立刻成竹在胸一幅笑对风云的气势当着众人的面对我妈说:“别在这吵了,有事说事,咱家的孩子惹的事,咱负责,没什么可说的!赶紧回屋弄两张桌子放院里,有事坐家里说。”我爸说完马上转身陪着笑脸对站长说:“你好领导,咱们这么多人站这说话也不方便,你看咱们跟我回去,去咱家院里头咱们坐着说,行不行?”站长一听马上一摆手,不行!现在就在这说清楚,必须现在解决!“领导你看,这孩子是我们家的,祸是我孩子闯的,我们家就在这儿,咱有事不怕说,有账也不怕算,有官司咱也不怕打,我跟我爱人也都有工作单位的,跑得了和尚也不跑不了庙,是吧?他就是天大的事,别说罚款,就是枪毙,你也总得让我知道因为什么,是不是领导?这我爱人呢,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话都说不清楚。什么事你让我明白了,认罚我也认打,行不行?”站长马上面露迟疑,我爸赶紧陪着笑脸说着好话拽着站长,往我家的院子里领。

我妈已经在院子里摆上两张桌倚,又拿着茶叶和杯子给他们让座,马上又回屋往桌子上摆上瓜子花生,然后一个劲地端茶倒水不停地说好话,看着他们喝水我眼巴巴地看着,口渴难耐。说来也怪,那群铁路职工喝上茶水之后,马上就不怎么嚷嚷了,脸色也有些变化不再横眉立目,只剩下那两个火车司机喋喋不休。我爸赶紧从家里拿了几条烟,陪着笑脸每人硬塞了一盒烟,一个个再给个他们点上烟,也一个劲地陪着笑脸说好话,我爸竟然和他们一个个聊得谈笑风生。不一会儿这群铁路职工就不再说什么了,我爸又硬塞给两个火车司机每人一条烟和一包茶叶,这时候连火车司机也不说什么了。最后关于五千块的罚款,我爸是一个劲地哭穷。我妈一听马上补充,说自己家里要养活三个孩子,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工作有收入,我爸有病身体又不好,家里又欠了一屁股债,总之说得我们家比杨白劳还穷,比窦娥还冤,也不知道我爸对站长小声嘀咕了什么,最后连站长也不说什么了。

但是站长要我爸妈保证以后看管好我们,绝对不能再去火车道边玩。我爸妈立刻点头答应千恩万谢,当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我爸妈和我突然发现郑关键家的门露出一道门缝,突然又“咣当”一声死死地关上了。那一刻,我和我妈带着愤怒的眼神,看着郑关键家的门,很久很久……!

不久之后,在站台和我们大杂院之间,出现了一堵长长地高墙,从此我们再想去铁道边,只能翻越那道长长地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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